卷四·燕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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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注。

    飲之清甘,駝馬亦給。

    抽刃水止,樹膚複合。

    不知其何名也。

     ○姜郎 玉峰姜郎繡者,性柔姿媚,宛然金閨質也。

    踏青之暇,雅憩山亭,偶歌《步芳塵》一阕,珠聲圓于莺啭,吳生适至,悅其佳唱,橫笛和之。

    繡凝睇良久,意惬神投,吳攜歸締盟,密于伉俪。

    時有十八公,風流榮達,心傾于繡。

    婉轉緻之門下,分桃斷袖,莫逾其寵,視人間麗姝,皆為贅物。

    然繡情終屬吳生,雖饷以重寶,配以名姬,非所好也。

    十八公晉秩北上,偕繡以行,吳生追送湖幹,僅于箫鼓官船,黯焉目别,長恸而返,幾不欲生。

    于是日責其婦揣稱玉趾,制雲蘭之履十雙,複于鶴市孫家買幹巽十瓶,缏攜襁負,徒步入都。

    露餐風寐者三十餘日,始達十八公之第。

    而朱閣海深,難成良觌,遂手提卧具,夜宿其門。

    繡聞之,辄為向隅飲泣。

    十八公廉知其狀,憤憐交至,乃褫繡之服,裸而坐之于石,責其忘尊憶賤,恝貴懷貧。

    繡嘿無一言,嬌啼而已。

    維時紅日垂檐,纖肌雪耀,轉側低徊,益增妍豔。

    十八公翻然心動,随以繡襦覆體,許其與吳生一見。

    乃有都下婉娈之徒,欽茲情種,蓬池月鹿以青狐之裘至,柏府雲鷗以紫貂之冠至,韋曲燭奴以雙鴛之被至,杜陵琴客以五花之裀至。

    或輸錢而僦華屋,或秩俎而進豐肴。

    韶顔環坐,玉映四筵。

    既而銀蟾入戶,角枕燦陳,群髫畢退,二美相攜,迨于春明鐘動,十八公亟遣健者促繡還第,且将收吳而置之法。

    忽失所在,遍索九衢,莫知所之矣。

     ○琥珀案 元輔巴公籍沒時,寶貨不可勝紀。

    有一書案,純以琥珀琢成,面嵌水晶,方廣二尺,下承以替,高可三寸,亦以水晶為之,貯水蓄金魚數頭,朱鱗碧藻,恍若麗空,見者歎為奇器。

     ○竹詞 竹朱十中年以後,出其詩古文之餘力,專攻于詞,故指事肖物,有從革之工,無雕繪之迹。

    即其裘馬清狂,昵昵兒女,亦偶然遙情所托,非若淺斟低唱,滴粉搓酥,專引紅妝為知己者也。

    其《自題江湖載酒集》雲:“不師秦七,不師黃九,倚新聲玉田差近”,《題竹壁》雲:“賦新詞竹山竹屋”,言所宗也。

    以餘觀之,殆又過焉。

    己未奉诏入都,時餘亦在青門,相約和宋人《樂府補題》,有《桂枝香》、《齊天樂》等調,其詠蟹一阕雲:“緯蕭截水,見半漾湖波,半撐湖嘴。

    此際菱歌漸少,滿塍香穗。

    魚師菰飯新炊後,任欹斜、撅頭船舣。

    爬沙響處,連江露白,一燈紅細。

    便八跪雙螯都利。

    被筠筐掩就,仄行無計。

    試放閑塘蓼岸,描成秋意。

    須愁解甲随潮去,添瘦葦一枝扶起。

    履霜聽遍,聲聲宛似,玉琴絲裡。

    ”再詠蟬雲:“蛻餘不作遊仙夢,炎天愛浮涼吹。

    抱柳眠慵,栖槐影合,随分小園堪寄。

    綠陰滿地,慣獨自悠,一絲風裡。

    咽住殘聲,哀吟又聽别枝起。

    柴門亂喧雨後,濕雲斜照落,霞斷魚尾。

    南陌離亭,西風故國,多少愁人盈耳。

    兒童此際,蛛網檐牙,筠竿樹底。

    為恁驚飛,弦桐移素指。

    ”玩兩詞意,豈萦懷簪绂者?迨其人芸局,典棘闱,珥筆禁近,受眷最隆,非常之遇,不且過于扶醉尋钿、一朝釋褐哉! ○碧血 城黃陶庵先生為諸生時,即深究性命之學,晚年始達,以國事日非,不肯出就官。

    乙酉城破,投筆慷慨,扼吭而死。

    弟偉恭,與其徒侯幾道雲,同日并命焉。

    後二十餘年,幼弟洪耀出應郡邑試,是夜家廟神主震動作聲,微聞愀然若歎息者。

    己未歲,餘于都門遇陸翼王元輔,即先生門人也,以博學鴻儒召試。

    試時,忽有風掣其卷,恍惚間先生入夢,大書“碧血”二字示之。

    陸為悚悟,投筆而出,遂不與薦。

     ○三别号 嘉善柯光祿岸初先生常言:“昆山徐氏三昆季,皆世間偉人,其别号健庵、果亭、立齋,各道性情,無不極似。

    ”餘從遊日久,信其知言。

    相國面方口大,雙眸有光,寡于言笑。

    與客飲,至酒深,或述往事,或發諧語,乃始微哂。

    莊坐移晷無倦容。

    盛暑必肅衣冠,雖門生故吏,不以亵見。

    少時嗜奕及葉子戲,自晉秩大司成,遂絕不為。

    昔李九我為南祭酒亦然,蓋先後賢有同揆也。

    司寇溫厚凝重,短視,而善鑒人,凡受其賞識者,次第盡掇巍科。

    吐握之勤,晨夕靡暇,常至口酬辨問,手繕簡箋,耳受陳禀,兼施并給,曾不阙誤。

    賓退而後,辄事鉛椠,即飲闌寝倦,從無釋卷之時。

    宮詹性恬榮進,稱疾家居。

    築室山南曰“耘圃”,榱桷樸素,列貯缥缃,竹塢蕭森,蓮池淡蕩,遊其門者倏然有遺世之思。

    年五十有二,始舉一子,遂命地師相地。

    客有問者曰:“相地何用?”宮詹自指曰:“将以藏此軀耳。

    ”時司寇與相國尚無恙,而宮詹方在盛年,遽為此語,亦足以見達天之緻矣。

    不數載而司寇與相國相繼謝世,果亭先生特膺寵命,氵存陟宮詹。

    嗟乎,達天者,其得天獨厚哉! ○程公引 程汲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