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房裡的丫頭(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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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玉千道歉萬道歉,襲人仍然一聲也不吭。看麝月進來,寶玉知麝月同襲人好,便悄悄問她:“你姐姐怎麼了?”

    麝月把一切看在眼裡,心知肚明,抿着嘴笑道:“我怎麼知道?你問你自己!”

    兩人都不理他,寶玉自讨了沒趣,說:“不理我,我不如睡回頭覺。”

    襲人聽他老半天沒動靜,還微微地打鼾,料他已經睡着,怕他着涼,輕輕地拎了個鬥蓬幫他蓋上。寶玉卻忽一聲把鬥蓬推開,閉上眼睛繼續裝睡。襲人知道他在生悶氣,這一次卻不安慰他,冷笑說:“你不用生氣。從今以後,就當我是個啞巴,一聲也不勸你,這樣大家耳根清靜!”

    寶玉雖然日日同這些女孩兒在一起,可也不全懂女子細密的心思。襲人有什麼好生氣呢?他一頭霧水:“我又怎麼了?剛才你莫名其妙就不理我,哪有勸我什麼?”

    他也跟着賭起氣來,故意一整天不出房門,也故意不同襲人、麝月說話,所有雜役隻叫一個名喚四兒的小丫頭來做。到了晚上,斟了兩杯酒喝,一個人面對一室冷清,雖覺沒意思,卻也不肯和襲人她們說好話兒。怕她們一心滿意足,每天都來勸他,這可怎麼得了?酒酣耳熱後,叫四兒點燭煮茶,自己拿《莊子》出來讀,讀到莊子外篇《箧》,趁着酒興做起狗尾續貂的文章來,寫完呼呼大睡。一醒來,已是天明,睜眼一看,襲人和衣睡在旁邊的被子上。過了一夜,寶玉早把昨天賭氣的事忘得幹淨,推推襲人說:“你還是起來好好睡着吧,這樣會受涼的。”

    和寶玉生了一天的氣,襲人哪裡睡得好?不過是裝睡。寶玉見她一會兒沒反應,伸手去幫她解開衣服。才剛解了第一個扣子,襲人又把它扣上了。寶玉才想起昨天的事,心頭一點氣也沒有了,笑問襲人:“你怎麼了?”

    襲人說:“我沒怎麼?待會兒你還是去那邊房裡梳洗吧,我可不幫你了。”

    寶玉恍然大悟,原來她為這個計較昨兒一天!連襲人的心思都這麼綿密,可是他沒想到的。這時又聽見襲人說:“你以後愛上哪兒去,就上哪兒去,盡管沒日沒夜地和姐妹們鬧!我再也不跟你鬥嘴,免得大家看笑話!”

    寶玉笑道:“原來你到今天還記得這事兒!”

    “一百年都記得!我才不像你,專把别人的話當耳邊風!”

    寶玉看她一臉怒容,卻另有一番嬌美動人,反而心中暗笑,有意逗她,伸手拿起枕邊一支玉簪,折成兩半,對襲人說:“好,如果我以後不聽你話,就跟這簪子一樣!”

    襲人這下急了,慌忙拾起簪子,說:“一大早起來,幹嘛這樣呢?就是不聽我的話也不要緊,這種話說不得……”

    女人到底是需要哄的,玉簪一折,襲人心裡的不高興也煙消雲散,又殷殷勤勤地起身幫寶玉洗臉梳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