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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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尼古拉-彼得羅維奇,您在哪兒?”他打了個哆嗦,他既不覺得哀痛,也沒有感到不安……他甚至不允許自己拿妻子和費多西娅相比,但他覺得可惜:她怎麼想起找他來了?她的聲音倏忽間使他想起了他的華發,他的老境,他的現實…… 那個由懷舊的波濤推出的神奇世界,剛履其境,它卻垮了,消失了。

     “我在這兒,待會兒就回,你先走吧。

    ”他回答過後旋又想起:“懷舊——這也是貴族階級的痕迹。

    ”費多西娅往涼亭探了探頭走開了。

    他驚奇地發覺,在他沉湎于思索時夜已悄然來臨,四周的一切昏暗朦胧,岑寂無聲,近在眼前的費多西娅的面龐也隻是白影似的那麼一閃。

    他站起身準備回屋,但胸膛裡那顆傷逝的心怎麼也平靜不了,于是他沿着花園小徑漫步,一忽兒瞅着腳尖凝思,一忽兒擡頭望天,看滿天閃爍的星鬥。

    他走了很久很久,累得走不動了還在走,而飄若遊絲、窮不見盡的愁思在他心中激蕩不散。

    啊,要是巴紮羅夫這時瞧見他并知道他那紛擾的内心,準會嘲笑他,給阿爾卡季遇上也非遭譴責不可!他,四十三歲的人,農學家,一家之主,居然噙着無名之淚,這可比拉大提琴壞一百倍!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不停地走呀,走呀,總不想回屋,回他那和平的舒服的窩,雖然所有窗戶都亮着誘人的燈光。

    他無力離開黑暗,離開花園,離開拂面的清涼夜氣和……幾許傷愁。

     在小徑拐彎處他遇見了帕維爾-彼得羅維奇。

     “你這是怎麼啦?”後者問道,“像幽靈般蒼白,你病了?幹嗎不去睡呢?” 尼古拉-彼得羅維奇三言兩語說了内心的感受後走了。

    帕維爾-彼得羅維奇走到花園盡頭。

    他也在沉思,也在舉首望天,但在他烏黑美麗的眼睛裡除了星光外什麼也沒反映,他生來就不是個浪漫主義者,他那鐵一樣堅、冰一樣冷的帶點兒法國厭世主義的心靈是不善幻想的。

     “你知道嗎?”同天晚上巴紮羅夫對阿爾卡季說,“你父親說接到你家一個闊親戚邀請,你父親不打算去。

    我想,咱倆去×××一趟倒怪有意思的,那位先生也邀請了你。

    我們不妨用五六天時間,趁這好天氣見識見識那個城市。

    ” “玩過後你還回這裡嗎?” “之後去看望我的父親。

    我家離×××隻有三十俄裡。

    我已好久沒見他和母親了,應該回去安慰一下老人,兩個老好人,尤其父親,挺可笑的。

    我是他們的獨生子。

    ” “要去好久嗎?” “不,住久了會覺得膩味。

    ” “那麼回程路上再到我家來作客。

    ” “說不準……到時再定。

    你以為怎樣?咱倆就出發吧?” “也好,”阿爾卡季懶懶地回答。

    對他朋友的建議打從心眼裡感到高興,但他覺得應該把感情掩飾起來,因為他是個虛無主義者! 第二天他就和巴紮羅夫出發到×××去了。

    瑪麗伊諾的年輕人為他們的離開感到惋惜,杜尼亞莎甚至哭了……但老人們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