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記〉探佚》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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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正是六月中伏,今年北京酷熱異常,據說吳牛喘月。

    我非吳牛,可真覺得月亮也不給人以清虛廣寒之意了。

    這時候讓我做什麼,當然叫苦連天。

    然而不知怎麼的,要給《〈石頭記〉探佚》寫篇序文,卻捉筆欣然,樂于從事。

     研究《紅樓夢》而不去“打開書”研究作品的“本身”,卻搞什麼并不“存在”的“探佚”!這有何道理可言?價值安在?有人,我猜想,就會這樣質難的。

    舍本逐末,節外生枝,還有什麼詞句名堂,也會加上來。

     《探佚》的作者,曾否遭到不以為然的批評諷刺,我不得而知。

    假如有之,我倒願意替他說幾句話。

    ——以下是我假想的答辯辭。

     要問探佚的道理何在,請循其本,當先問“紅學”的意義何在。

     “紅學”是什麼?它并不是用一般小說學去研究一般小說的一般學問,一點也不是。

    它是以《紅樓夢》這部特殊小說為具體對象而具體分析它的具體情況、解答具體問題的特殊學問。

    如果以為可以把“紅學”與一般小說學等同混淆起來,那隻說明自己沒有把事情弄清楚。

     “紅學”因何産生?隻因《紅樓夢》這部空前未有的小說,其作者、背景、文字、思想、一切,無不遭到了罕聞的奇冤,其真相原貌蒙受了莫大的篡亂,讀者們受到了徹底的欺蔽。

    “紅學”的産生和任務,就是來破除假象,顯示真形。

    用魯迅先生的話來說“掃蕩煙埃”“斥僞返本”。

    不了解此一層要義,自然不會懂得“紅學”的重要性,不能體會這種工作的艱巨性。

     在“紅學”上,研究曹雪芹的身世,是為了表出真正的作者、時代、背景;研究《石頭記》版本,是為了恢複作品的文字,或者說“文本”;而研究八十回以後的情節,則是為了顯示原著整體精神面貌的基本輪廓和脈絡。

    而研究脂硯齋,對三方面都有極大的必要性。

     在關鍵意義上講,隻此四大支,夠得上真正的“紅學”。

    連一般性的考釋注解《紅樓》書中的語言、器用、風習、制度等等的這支學問,都未必敢說能與以上四大支并駕齊驅。

     如果允許在序文中講到序者己身的話,那我不妨一提:我個人的“紅學”工作曆程,已有四十年的光景,四大支工作都做,自己的估量,四者中最難最重要的還是探佚這一大支。

    一個耐人尋味的事例:當拙著《新證》出增訂版時,第一部奉與楊霁雲先生請正,他是魯迅先生當年研究小說時為之提供《紅樓》資料的老專家,他讀了增訂本後說:“你對‘史事稽年’一章自然貢獻很大,但我最感興趣的部分卻是你推考八十回後的那些文章。

    ”這是可以給人作深長思的——不是說我做得如何,而是說這種工作在有識者看來才是最有創造性、最有深刻意義的。

     沒有探佚,我們将永遠被程、高僞續所锢蔽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