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晴雯大戰了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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墜兒正想到這裡,晴雯便冷不防欠身一把将她的手抓住,向枕邊取了一丈青,向她的合谷穴戳去。墜兒猝不及防,才要掙紮,隻覺得一股暖流從手上傳來,散布全身,頓時身體像是脫了力一樣,她知道自己的武功已經被晴雯廢了,心裡又驚又怒。

    晴雯口裡罵道:"要這爪子做什麼?拈不得針,拿不動線,隻會偷嘴吃。眼皮子又淺,爪子又輕,打嘴現世的,不如戳爛了!"墜兒聽得一個偷字,以為說的是她偷麒麟的事兒,不敢還嘴,隻是哭。

    麝月忙拉開墜兒,按晴雯睡下,笑道:"才出了汗,又找死。等你好了,要打多少打不得?這會子鬧什麼。"晴雯便命人叫宋媽媽進來,說道:"寶二爺才告訴了我,叫我告訴你們,墜兒很懶,寶二爺當面使她,她閉嘴兒不動。連襲人使她,她背後罵她。今兒務必打發她出去,明兒寶二爺親自回太太就是了。"宋媽媽聽了,心下便知镯子事發,因笑道:"雖如此說,也等花姑娘回來知道了,再打發她。"晴雯道:"寶二爺今兒千叮咛萬囑咐的,什麼花姑娘草姑娘,我們自然有道理。你隻依我的話,快叫她家的人來領她出去。"麝月道:"這也罷了,早也去,晚也去,帶了去早清靜一日。"

    宋媽媽才帶着墜兒出去,茗煙就跑了進來,說:"二爺,車雇好了,在角門外等着呢。今天也不知道怎麼了,大街上到處是九城兵馬司和雍王府的兵,聽說城門那兒查得可緊了。"

    "哦?"賈五不由得摸了摸懷裡的玉牒,看來出城還有點麻煩了。

    正在猶豫,一個婆子抱着孔雀裘走了進來說道:"不但能幹織補匠人,就連裁縫繡匠并作女工的問了,都不認得這是什麼,都不敢攬。"麝月道:"這怎麼樣呢,明兒不穿也罷了。"

    晴雯廢墜兒武功時動了真力,正在床上養神,此時聽了,忍不住翻身說道:"拿來我瞧瞧罷,沒個福氣穿就罷了,這會子又着急。"賈五笑道:"這話倒說的是。"說着,便遞與晴雯,細看了一會。晴雯道:"這是孔雀金線織的,如今咱們也拿孔雀金線就像界線似的界密了,隻怕還可混得過去。"麝月笑道:"孔雀線現成的,但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會界線?"晴雯道:"說不得,我遵命罷了。"

    賈五忙道:"這如何使得,才好了些,如何做得這事。"晴雯道:"不用你蠍蠍螫螫的,我自知道。"又附在賈五耳邊說:"把他們都轟出去,我把那玉牒給你縫在孔雀裘裡面。"一面說,一面坐起來。挽了一挽頭發,披了衣裳,隻覺頭重身輕,滿眼金星亂迸,實在撐不住,少不得狠命咬牙挨着。

    賈五便命麝月去外間幫着拈線。晴雯先拿了一根比一比,笑道:"這雖不很像,若補上,也不很顯。"賈五道:"這就很好,哪裡又找俄羅斯國的裁縫去?"

    晴雯先将裡子拆開,将玉牒塞進去,小心地攤平,用茶杯口大的一個竹弓釘牢在背面,再将破口四邊用金刀刮得散松松的,然後用針紉了兩條,分出經緯,亦如界線之法,先界出地子後,依本衣之紋來回織補,補兩針,又看看,織補兩針,又端詳端詳。無奈頭暈眼黑,氣喘神虛,補不上三五針,伏在枕上歇一會。賈五在旁,一時又問:"吃些滾水不吃?"一時又命:"歇一歇。"一時又拿一件灰鼠鬥篷替她披在背上,一時又命拿個拐枕與她靠着。

    晴雯忙了一個時辰,才剛剛補完,又用小牙刷慢慢地剔出絨毛來。麝月道:"這就很好,若不留心,再看不出的。"賈五忙要了瞧瞧,說道:"真真是一模一樣的了。"晴雯咳嗽了幾陣,好容易補完了,說了一聲:"補雖補了,到底不像,我也再不能了!"哎喲了一聲,便身不由己地倒下。

    賈五見晴雯将孔雀裘補完,已使得力盡神危,忙命小丫頭子來替她捶着,彼此捶打了一會歇下,一面歎說:"這怎麼處,倘或有個好歹,都是我的罪孽。"

    晴雯睡在枕上說道:"好二爺,你幹你的去吧,哪裡就得痨病了。"賈五無奈,隻得披上孔雀裘,坐上車和茗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