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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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聯合梁、郏等地義軍共同戰鬥。

    蒙君侯不棄,遙授印号,任命我們幾位義軍頭領為别部司馬。

    隻要我們彼此之間能同心協力,緊密配合,則攻克襄,樊、直搗宛、洛,便指日可待了。

    ” 關羽問道:“寨主,最近聽說曹魏當局有什麼新的動靜嗎?” 孫狼回答說:“近來君侯圍困襄、樊,水淹七軍,前鋒部隊已經進至偃城,又與中原的各支義軍連成一氣,曹操聞風喪膽,覺得形勢咄咄逼人,許都岌岌可危,打算把都城遷到洛陽去,以避鋒芒呢!” 關羽聞言,得意地大笑說:“曹孟德可算是識時務的了!過去他曾想到我關羽能有今日的威風嗎?” 孫狼站起來說:“我此次前來,有一個特殊使命,就是代表各位頭領給君侯送來一件東西。

    ” 關羽不解地問:“什麼東西?” 孫狼笑着說:“您一看便知。

    ” 說着,向後面招了招手:“來,擡上來!” 隻聽後面鼓樂大作,幾個義軍士卒擡着一塊大匾走了進來,大家仔細一看,扁上刻有“威震華夏”四個大字,後面跟着幾名吹鼓手,吹吹打打地進了大帳。

     衆人驚喜地念着:“威震華夏!” 關羽得意忘形地說:“近者圍襄、樊,占偃城,淹七軍,收于禁,斬龐德,又聯結中原義軍,遙授印号,真像把尖刀插入曹魏的心髒,我關某可算是武運昌盛了。

    至于這‘威震華夏’四個字嘛……” 孫狼急忙說:“當之無愧!” 關羽環視了一下衆人:“當之無愧?” 衆人都說:“當之無愧!” “那我就收下了,孫寨主回去後,代我向各位頭領緻謝,改日熱熱鬧鬧地搞個儀式,挂在大帳之上。

    ” 孫狼一揮手,送匾的士卒和吹鼓手便走了下去。

    關羽與衆人正在飲酒,一名軍吏進帳報告說:“吳國使臣到!” 關羽說了一聲“有請!”軍吏便出去了。

    少頃,諸葛瑾進來了,雙方見禮後,落坐談話。

    諸葛瑾看了看孫狼,對關羽說:“今天這裡有客人?” “是的。

    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東吳貴使中司馬諸葛子瑜,孔明軍師的令兄。

    這是陸渾義軍頭領孫狼寨主,想必貴使會有耳聞吧!” 諸葛瑾說:“是的,如雷貫耳,今日幸會了!” 關羽命關平斟酒,大家又開始喝了起來。

     關羽問諸葛瑾說:“吳主安好吧?” 諸葛瑾回答說:“有勞動問,我主上聖躬康泰。

    ” “不知您屈尊前來,有何要事?” “近來君侯在荊州水淹七軍,收于禁,斬龐德,武功赫赫。

    正像這塊匾額上所刻的,君侯真是‘威震華夏’啊!我主公特命我前來祝賀!” “難道吳主懼怕了嗎?” “孫,劉結盟,共拒曹操,盟友的勝利,也就是我們的勝利,隻有欣喜,焉有懼怕之理?吳主剛烈睿智,膽識過人,當年曹操下江南,雄兵号稱八十萬,吳主都毫無畏懼,何況是現在!” 聽了諸葛瑾這番義正詞嚴的陳述,關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忙說:“啊,方才是戲言,戲言……” 諸葛瑾接下來說:“瑾此次前來,在祝賀勝利的同時,當然還要重申東方和西方的聯盟關系,隻要孫、劉友好相處,親如一家,則曹操不足慮也。

    ” 關羽不以為然地說:“老生常談,外交辭令,那是誰都會說的。

    你們張口聯盟,閉口友好,當年為什麼頻頻來争奪荊州?還不惜以兵戎相見?” “往事紛纭,很多事不太容易說清,就不必再提了。

    雙方已經分割了荊州,不是各守疆界,相安無事了嗎?我們希望君侯能夠以大局為重,不記前嫌,把那不愉快的一頁趕緊翻過去。

    當今之要務是東西聯手,共抗曹操啊!” 關羽有些不耐煩了,說道:“好了,不必說了,關某領教了!貴使此來,還有别的事嗎?” “有的,為了鞏固雙方的聯盟關系,吳主想要與君侯聯姻,由瑾來作伐。

    ” “聯姻?聯什麼姻?” “吳主長子孫登,今年11歲,英俊聰慧,吳主極為寵愛。

    欲為公子娶令愛銀屏小姐為妻室。

    當然,現在兩個孩子還小,可以先把婚事訂下,待兩個孩子長大後再來迎娶。

    ” 諸葛瑾說着,拿出一個文帖遞給關羽:“這是公子登的庚帖,生辰和五行星象俱已寫明,君侯請看!” 不料關羽竟勃然大怒,接過庚帖來看也不看,便扔在地上,氣憤地說:“豈有此理!我這虎女焉能嫁他犬子!” 諸葛瑾一聽關羽的話出了格,忙說:“君侯,同意在你,不同意也在你,但你不要罵人!” 這時關羽正在氣頭上,又加上多喝了幾杯酒,在怒氣與酒力的交互作用下,就更加出言不遜了。

     “罵人又怎麼樣?你們東吳就是寡廉恥,無信義!從前孫權動不動就派你來索取荊州,早就煩死我了!現在孫權看到我武功赫赫,威震華夏,又變換了花招,派你前來要聯什麼姻!今天若不是看在孔明軍師的面上,非殺了你這驢頭大夫不可!” “什麼驢頭大夫?你又在罵人!” 這時關羽的酒意更濃了,已經反了常态,嘴裡就更無遮攔了:“我沒有罵人,這是你們東吳的典故。

    今天我就當着衆人的面,揭一揭你的老底。

    那一年,孫權在宴會上命人牽進來一頭驢,在驢臉上挂着木版,上寫,‘諸葛子瑜’四個字,因為你的臉長,所以孫權以此來取笑。

    群臣見了,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你的兒子諸葛恪,當時還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當場提筆在上面加了‘之驢’兩個字,念起來就成為‘諸葛子瑜之驢’了。

    孫權忍俊不已,便把這頭驢送給了你。

    從此以後,人們便在背地裡稱你為‘驢頭大夫’了。

    ……這個不說也罷,不過我要警告你,今後不要到我們這裡來找碴兒,特别是不要和我們孔明軍師暗中來往,一旦被我發現了,可别怨我不客氣!” 諸葛瑾也非常生氣地說:“你說得也太離題了,希望你能自重一點兒,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志。

    ” 關羽一聽這話更火了,氣急敗壞地說:“你竟敢說我是小人!是可忍,孰不可忍!伍伯何在?” 伍伯四人手持砍刀聞聲而入,關羽咆哮道:“把吳狗推出去斬了!” 主簿廖化見勢頭不妙,忙向伍伯示意,伍伯站立不動。

    廖化對關羽說:“君侯,你喝多了!兩國交兵還不斬來使呢,何況他是為交好聯姻而來!” 關羽怒而不言,廖化揮了揮手,伍伯①走了出去。

    廖化又示意讓諸葛瑾快走,諸葛瑾悻悻地離開了大帳。

     關羽望着諸葛瑾的背影,憤憤地說:“東吳君臣沒有一個好東西!總有一天,我要順流而下,剿滅吳狗,方稱我心!” 說着,用力地拍着幾案,忽然覺得左臂非常酸痛,便用右手捂着,揉搓着。

    關平關切地說:“爹爹的左臂又酸痛了吧?不要生氣了,好好休息吧!” 這些日子樊城内外都很平靜,城池被大水浸泡多日,随時有坍塌的危險,關羽屢次給曹仁寫信,用箭射上城頭,督促他投降,而曹仁并沒有什麼反應,仍然在苦苦地支撐着。

    關羽在忙于改編投降過來的魏軍,對城池并沒有發動攻擊。

     有一天,華佗的弟子吳普在關羽的營區路過,被主簿廖化發現,把他請進營來,讓他醫治傷兵。

    幾天來他幹得很出色,不僅許多傷兵的傷勢大有好轉,也為将士們治好了不少疑難雜症。

    關羽為了感謝吳普,特地舉辦了一個宴會,請他與諸将聚飲。

    這吳普年紀有四十歲上下,身着青衫,頭裹素巾,身軀勻稱,神态潇灑。

     關羽在席上向大家介紹說:“這是名醫吳普先生,在座的可能有人認識他。

    他是神醫華佗的入門弟子,醫術很高明。

    可惜華佗先生已經被曹孟德殺害了,如今在神州大地上,論醫術當首推吳先生了。

    ” 吳普連忙說:“不敢當!不敢當!先師的醫術博大精深,普生性愚鈍,未能繼承其之一。

    ” 關羽對吳普很恭敬,幾次親自為他斟酒。

    諸将群僚不斷地向他咨詢疾病和醫藥之事,他都從容作答,有理有據,切中要害,大家無不歎服。

     關羽問他說:“吳先生,我這左臂曾為流矢所中,雖然傷口已經痊愈,每到陰雨天氣或着力太重時,骨頭裡還常常感到酸痛,有時還疼得很厲害。

    也曾吃過許多藥,就是不見好轉。

    不知先生有什麼辦法可以根治?” 吳普回答說:“有些箭頭是有毒的,毒氣已經沁入骨髓,恐非藥力所及了。

    ” “那就束手無策了嗎?” “隻有割開君侯的臂部,刮骨療毒,才可以根治,這種醫術是先師傳授給我的。

    ” “那就請先生當場治來!” 吳普很為難地說:“刮骨療毒,痛在骨髓,是任何人都難以忍受的。

    必須先服下麻沸散一劑,待全身麻醉以後,才可以破臂刮骨,我的麻沸散已經用完,請君侯寬限幾日,待我配好麻沸散,再為君侯作這個手術吧!” 關羽哈哈大笑說:“大将軍頂天立地,八面威風,經常馳騁于千軍萬馬之中,連死都不怕,還怕什麼刮骨療毒!先生,馬上動手吧!” 吳普連連擺手說:“不,這怎麼行……” 将軍趙累說:“先生,君侯既然有此雄烈之氣,你就試試看吧!” 關羽也說:“沒事!試試看吧!” 吳普無奈,隻好從藥囊裡取出銅盤,手術刀、鉗子、絲絮之類物品,當場割開關羽的左臂,霎時血流如注,吳普用銅盤接着血,衆人一見都驚愕不已,關羽卻若無其事地吃着、喝着。

     吳普問:“君侯覺得疼痛嗎?” 關羽用輕松的口吻說:“如蚊蟲叮咬耳!不妨事,先生隻管大膽地做來!” 關羽的表現打消了吳普的顧慮,便開始為關羽刮骨,隻刮得嘎嘎作響,衆人更為驚愕,而關羽仍然神色自若地吃着喝着,談笑風生,若無其事。

    他覺得喝得還沒有盡興,對關平說:“給我拿個大杯來!” 關平拿過一個大爵,關羽幹了三次,到這時才覺得有了醉意,說話時舌頭也有些僵硬了:“孔夫子雲:‘五十而知天命’我五十時尚不知天命,如今六十歲了,仍然不知道天命在哪裡!” 說着,他擡頭看了看挂在上面的匾額,用手指點着那四個字:“威震華夏!威震華夏!哈哈哈!威震華夏的是什麼人?就是我!……我是誰?你說我是誰?難道我還不認識自己是誰?告訴你,我,關羽,關雲長,襄陽太守,寇将軍,董督荊州事,漢壽亭侯,今天威震華夏了!難道這就是天命之所在?天降大任于我嗎?” 夜幕降臨了,大帳中彌漫着濃郁的酒氣,在燭光下,刮骨療毒仍在進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