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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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寒光一閃,他不由得退了幾步,額角上冒出冷汗&mdash&mdash黃将軍臨難時,手裡竟緊緊握着一柄鋒利雪亮的匕首,一柄來不及刺進兇手胸口的匕首! 頭發蒼白的華子良,挑着一擔烏黑的煤炭,跟在看守特務後面,離開煤窯,慢慢走上去白公館的公路。

    除了到磁器口挑菜,他每天還要到中美合作所煤窯挑一兩次煤炭。

    這座特務專用的煤窯,就在渣滓洞附近的公路旁邊,離白公館也不遠,正處在兩座集中營之間。

    有時,特務懶得走路,就叫華子良獨自去挑,特務隻在山頭上守候。

    華子良卻像一隻在籠裡關慣的鳥,有特務監視也好,沒有特務監視也好,去去來來都是目不旁顧,更沒有絲毫越軌的行法。

    到後來,特務常常放心地讓他獨自去來,甚至連到磁器口買菜,特務也常常自去賭錢喝酒,讓他單獨把菜挑回。

    不過近來形勢變化了,他每次往來,都被特務跟着,不像前些時候那麼自由。

     天氣很冷,滿天的濃雲壓在山尖上,北風陣陣呼嘯。

    滿挑煤塊,壓得華子良腳步蹒跚,不斷喘氣。

    他敞開胸前的衣襟,露出褐色的皮肉和瘦得連一條條肋骨都數得清的身軀,胸膛上的汗水一滴滴地往下淌。

     走了一陣,來到松林坡的山脊。

    在公路的岔道口上,特務在一塊石頭上坐下來,回頭說道: &ldquo休息一下。

    &rdquo 華子良應聲放下滿挑煤炭,也在路邊的石岩上坐下來,把破帽子接下來當作扇子,扇着胸膛。

    特務摸出一支煙,獨自吸着。

    像往常一樣,誰也不說話。

     華子良的心裡,一刻也不平靜,他正憂慮着一個嚴重的新情況:幾個月來經常和他見面的渣滓洞的那個&ldquo看守員&rdquo,今天又沒有來押運煤炭,代替他的是一個新來的特務。

    過去,當他還未作廚工的時候,渣滓洞和地下黨的關系,是靠那個由地下黨安插進去的&ldquo看守員&rdquo借休假日出去聯絡,到他作了廚工,進出比那不能經常出入的&ldquo看守員&rdquo更方便,所以磁器口聯絡站建立以後,到聯絡站的聯系,就改由華子良承擔了。

    他利用挑煤的機會,又可以和渣滓洞的那個&ldquo看守員&rdquo經常見面,傳遞情報和意見。

    可是從昨天起,這個&ldquo看守員&rdquo卻意外地沒有出來,這使華子良深深地感到不安。

    時機十分緊迫,如果和渣滓洞斷絕了聯系,那是不可想象的事。

     他覺得那位&ldquo看守員&rdquo被敵特識破的可能性很小,因為他一貫謹慎小心;最大的可能,就是遇到了敵特最近采取的換防措施,突然把他調走了。

    可是,這樣一來,不僅華子良準備帶給渣滓洞的幾柄匕首交不出去,而且今後和渣滓洞的聯系也會完全中斷。

    更嚴重的是渣滓洞約定要告訴越獄時間,現在竟無法再得到這個關鍵性的情報了。

     公路上走來一大群人,漸漸近了,都是特種警衛部隊的,背着鐵鍬、十字鎬,走到岔道口,又向松林茂密的山上走去。

     領隊特務看見白發蒼蒼的華子良囚服上的藍色三角形符号,立刻詫異地問: &ldquo犯人怎麼出來了?&rdquo 正吸着煙的特務應聲回答道: &ldquo是個瘋子。

    &rdquo &ldquo哦。

    &rdquo對方漫應着,從山脊往遠處望去,&ldquo梅園那邊又在開會?好多小汽車!&rdquo 看守特務點點頭,也問道: &ldquo你們到哪裡去?&rdquo &ldquo戴公祠①。

    緊急任務。

    &rdquo 大群的特務,沿着公路向松林中漸漸走遠了。

    就在這時,不遠的山坳附近,從密林間傳來了幾聲低悶的槍聲,接着,又響了兩槍。

    看守特務望望響槍的地方,回頭喝道:&ldquo走!快點回去。

    &rdquo 剛剛回到白公館,放下滿挑煤炭,華子良就被看守長楊進興叫去。

     &ldquo你知道我為什麼要你出來辦夥食?&rdquo ①蔣介石在中美合作所内的别墅,軍統特務頭子戴笠死後,改為戴笠祠堂。

     楊虎城将軍、羅世文同志等均犧牲于此。

     華子良木然立着,沒有回答。

     楊進興獰笑着,得意地望望手上的金表,又問: &ldquo你知不知道,共産黨要來了?&rdquo 華子良臉上毫無表情。

     &ldquo共産黨來,對你沒有好處!&rdquo楊進興指着自己:&ldquo我當司令,上山打遊擊,懂嗎?你跟我走。

    &rdquo 等了一陣,看見華子良沒有話說,楊進興突然吼叫起來: &ldquo不準瘋瘋癫癫的!要是三心二意,老子馬上槍斃你!&rdquo 華子良一動也不動,像個泥塑木雕的啞巴。

     &ldquo我們遊擊訓練總部,有幾十萬大軍,不怕共産黨來!我委你當反共救國軍的軍需,跟老子走。

    聽見沒有?&rdquo &ldquo當官呐?&rdquo華子良用莫名其妙的聲音應答着,仿佛什麼也沒有聽懂。

    站了一陣,他搖搖擺擺地走回廚房,照常燒火煮飯。

    直到晚上,他才獨自回到牢房去。

     半夜裡,牢房裡的人們都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