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關燈
小
中
大
老頭子身邊，懇求地說：
&ldquo兩天了，大家一點東西不吃！老大哥，身體是我們革命的本錢呀！&rdquo
被稱作老大哥的病弱老頭子，困難地支起上身，依着牆，喘息着，他的聲音裡，出乎劉思揚意外，竟出現了一種堅定不移的剛毅氣概：&ldquo大家起來吃飯&hellip&hellip大家都吃一點&hellip&hellip&rdquo語音裡帶着激動的顫抖：&ldquo好吧，先給我舀&hellip&hellip&rdquo
滿屋昏睡的人漸漸睜開了眼睛。
劉思揚遲疑着，走了過去。
他挖開幹硬的飯粒，給老大哥舀了大半碗，又把筷子遞給他。
老大哥吃了一口，喘着氣，臉色也變了，又捶了捶胸口，才勉強咽下去。
接着，他用筷子敲敲碗，&ldquo大家&hellip&hellip都吃一點&hellip&hellip别叫敵人小看我們！&rdquo 望着老大哥的動作，滿屋的人都勉力坐起來。
丁長發最先露出笑臉說：&ldquo給我舀嘛，我吃一碗！&rdquo 又一個人像接受任務似的舉起手，毫不猶豫地喊：&ldquo我來半碗。
&rdquo許多人遞過碗來，&ldquo也給我一點&hellip&hellip&rdquo&ldquo我吃小半碗&hellip&hellip&rdquo&ldquo我也&hellip&hellip&rdquo 劉思揚強烈地感到，這些聲音，都是忍受着痛苦，咬着牙關迸出來的。
此刻他還不知道，獄裡的缺水，完全是敵人有意制造的。
因此，在極度幹渴之下的吃飯，竟成了一種戰鬥，一種不屈服于迫害的戰鬥。
頑強的鬥争意志和不屈的決心，鼓舞着人們聽從老大哥的勸告。
劉思揚一個一個給大家舀了飯，自己也勉強咽下幾口幹硬黴臭的飯粒。
他又給仍然昏迷不醒的餘新江留了半碗&hellip&hellip看見大家都放下碗筷時，他忽然沖動地站了起來，提着飯桶在室内繞了一圈，龍光華朗聲叫道：&ldquo再給我舀！&rdquo又幹脆添了大半碗，另外的人，誰也不再伸過碗來。
劉思揚隻好把大半桶剩飯，送到牢門外去。
院壩裡擺着一排飯桶，都裝得滿滿的，幾乎沒有人動過。
劉思揚目不轉睛地盯住成排的飯桶默默站着，心裡翻動着一陣複雜而痛苦的感情。
他不知道這種迫害，将要繼續到什麼時候。
黃昏，在郁悶的寂靜中悄悄來臨。
特務拉開鐵門，反複查看每間牢房，單調的點名的呼号聲，像兇殘的野獸，在荒山野谷中嚎叫。
夜空繁星閃爍，天邊卷起一片烏雲。
又黑又悶，屋頂像一口鐵鍋，死死地扣在頭上，叫人透不過氣。
蚊蟲嗡嗡地夾雜在呻吟聲中，一群群地，呼嘯着，穿過鐵簽子門縫，潮水似的湧了進來。
赤條條地躺在樓闆上的，被灼燥、悶熱、刑傷和病魔折磨倒了的，連血液都快要幹涸的人們，聽任蚊蟲瘋狂地進攻，連揮動手臂驅趕它們的力氣都沒有了。
劉思揚勉強躺在火熱的樓闆上，不知過了多久。
半夜裡，屋脊上傳來了呼呼的風聲，悶熱的牢房清涼了一些。
遠處，閃灼的電光，漸漸近了，聽得見沉悶的雷聲。
突然一聲驚雷，劉思揚被震醒了。
&ldquo梆！梆！&rdquo 一陣竹梆聲在耳邊響起，一處崗亭敲過，另一處崗亭又梆梆地敲響。
被驚雷震醒的劉思揚，默默地聽着那巡夜的梆聲，一聲接一聲，無休止地敲着。
&ldquo梆梆梆！梆梆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梆梆梆！梆梆梆！&hellip&hellip&rdquo 梆聲突然急促起來。
&ldquo聽，又要提人！&rdquo黑暗中是誰緊張地說。
電光閃閃，又是一聲炸雷！ 狼犬嚎叫着，像從遠處猛撲過來。
隔壁牢房的鐵鎖響了一聲，接着，傳來推開鐵門的嘩啦啦的巨響。
&ldquo5013号！出來！&rdquo &ldquo5013号！&rdquo 聽見這聲音，劉思揚撲到鐵門邊，從風洞口伸出頭去，在狂風呼嘯，電光閃亮的瞬間，瞥見一個身材瘦長的人影，從容地跨出牢門。
立刻，一副閃光的手铐，铐住了他的雙手！ 強烈的電閃，忽然照亮了樓口。
铐上手铐的人在強光照射下，跨下樓梯，又向前走。
在對面一間女牢門邊，他突然站住腳，像鐵鑄的塑像似的崛立在狂風和閃電裡，似乎要等待和誰告别。
正在這時候，一個頭發長長的孕婦，披着帶血的長衣衫，突然出現在女牢的風門口。
她伸出了雙手，隔着鐵門，緊緊抓住那個身材瘦長，戴着手铐崛立的人。
&ldquo他們是誰？&rdquo有人在問。
&ldquo不知道，昨天才從雲南押來的。
&rdquo黑暗中有人應了聲。
&hellip&hellip女牢風門邊緊握着的雙手分開了，遠遠地分開了。
戴着手铐的人，霍地回轉身，高舉雙臂，在震耳的雷鳴中，向所有的牢房昂然呼喚： &ldquo同志們，永别了。
解放那天，請代向黨和同志們緻敬！ 共産主義萬歲！&rdquo 滾滾雷聲中，又是一陣耀眼的閃電，劉思揚淚汪汪的雙眼，看見了長發面向牆角站着，他的指甲在對面的牆頭，趁着電閃又深深地刻下一道清楚的痕印。
劉思揚明白了，他刻畫的那一條條痕印，正是無數次秘密屠殺的鐵證。
這時透過雷聲傳來幾聲槍響，接着便是一陣令人心悸的狼犬的嚎叫。
粗大的雨點，狂暴地撒落在屋頂上，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來。
雷鳴電閃，狂風驟雨，仿佛要吞沒整個宇宙！ 丁長發的指甲縫裡嵌滿了石灰粉屑，捏成了拳頭。
&ldquo他媽的！&rdquo龍光華搖着鐵門咬牙切齒地喊：&ldquo給我一支槍，我殺完這群野獸！&rdquo
劉思揚遲疑着，走了過去。
他挖開幹硬的飯粒，給老大哥舀了大半碗，又把筷子遞給他。
老大哥吃了一口，喘着氣，臉色也變了，又捶了捶胸口，才勉強咽下去。
接着，他用筷子敲敲碗，&ldquo大家&hellip&hellip都吃一點&hellip&hellip别叫敵人小看我們！&rdquo 望着老大哥的動作，滿屋的人都勉力坐起來。
丁長發最先露出笑臉說：&ldquo給我舀嘛，我吃一碗！&rdquo 又一個人像接受任務似的舉起手，毫不猶豫地喊：&ldquo我來半碗。
&rdquo許多人遞過碗來，&ldquo也給我一點&hellip&hellip&rdquo&ldquo我吃小半碗&hellip&hellip&rdquo&ldquo我也&hellip&hellip&rdquo 劉思揚強烈地感到，這些聲音，都是忍受着痛苦，咬着牙關迸出來的。
此刻他還不知道，獄裡的缺水，完全是敵人有意制造的。
因此，在極度幹渴之下的吃飯，竟成了一種戰鬥，一種不屈服于迫害的戰鬥。
頑強的鬥争意志和不屈的決心，鼓舞着人們聽從老大哥的勸告。
劉思揚一個一個給大家舀了飯，自己也勉強咽下幾口幹硬黴臭的飯粒。
他又給仍然昏迷不醒的餘新江留了半碗&hellip&hellip看見大家都放下碗筷時，他忽然沖動地站了起來，提着飯桶在室内繞了一圈，龍光華朗聲叫道：&ldquo再給我舀！&rdquo又幹脆添了大半碗，另外的人，誰也不再伸過碗來。
劉思揚隻好把大半桶剩飯，送到牢門外去。
院壩裡擺着一排飯桶，都裝得滿滿的，幾乎沒有人動過。
劉思揚目不轉睛地盯住成排的飯桶默默站着，心裡翻動着一陣複雜而痛苦的感情。
他不知道這種迫害，将要繼續到什麼時候。
黃昏，在郁悶的寂靜中悄悄來臨。
特務拉開鐵門，反複查看每間牢房，單調的點名的呼号聲，像兇殘的野獸，在荒山野谷中嚎叫。
夜空繁星閃爍，天邊卷起一片烏雲。
又黑又悶，屋頂像一口鐵鍋，死死地扣在頭上，叫人透不過氣。
蚊蟲嗡嗡地夾雜在呻吟聲中，一群群地，呼嘯着，穿過鐵簽子門縫，潮水似的湧了進來。
赤條條地躺在樓闆上的，被灼燥、悶熱、刑傷和病魔折磨倒了的，連血液都快要幹涸的人們，聽任蚊蟲瘋狂地進攻，連揮動手臂驅趕它們的力氣都沒有了。
劉思揚勉強躺在火熱的樓闆上，不知過了多久。
半夜裡，屋脊上傳來了呼呼的風聲，悶熱的牢房清涼了一些。
遠處，閃灼的電光，漸漸近了，聽得見沉悶的雷聲。
突然一聲驚雷，劉思揚被震醒了。
&ldquo梆！梆！&rdquo 一陣竹梆聲在耳邊響起，一處崗亭敲過，另一處崗亭又梆梆地敲響。
被驚雷震醒的劉思揚，默默地聽着那巡夜的梆聲，一聲接一聲，無休止地敲着。
&ldquo梆梆梆！梆梆梆！&hellip&hellip&rdquo &ldquo梆梆梆！梆梆梆！&hellip&hellip&rdquo 梆聲突然急促起來。
&ldquo聽，又要提人！&rdquo黑暗中是誰緊張地說。
電光閃閃，又是一聲炸雷！ 狼犬嚎叫着，像從遠處猛撲過來。
隔壁牢房的鐵鎖響了一聲，接着，傳來推開鐵門的嘩啦啦的巨響。
&ldquo5013号！出來！&rdquo &ldquo5013号！&rdquo 聽見這聲音，劉思揚撲到鐵門邊，從風洞口伸出頭去，在狂風呼嘯，電光閃亮的瞬間，瞥見一個身材瘦長的人影，從容地跨出牢門。
立刻，一副閃光的手铐，铐住了他的雙手！ 強烈的電閃，忽然照亮了樓口。
铐上手铐的人在強光照射下，跨下樓梯，又向前走。
在對面一間女牢門邊，他突然站住腳，像鐵鑄的塑像似的崛立在狂風和閃電裡，似乎要等待和誰告别。
正在這時候，一個頭發長長的孕婦，披着帶血的長衣衫，突然出現在女牢的風門口。
她伸出了雙手，隔着鐵門，緊緊抓住那個身材瘦長，戴着手铐崛立的人。
&ldquo他們是誰？&rdquo有人在問。
&ldquo不知道，昨天才從雲南押來的。
&rdquo黑暗中有人應了聲。
&hellip&hellip女牢風門邊緊握着的雙手分開了，遠遠地分開了。
戴着手铐的人，霍地回轉身，高舉雙臂，在震耳的雷鳴中，向所有的牢房昂然呼喚： &ldquo同志們，永别了。
解放那天，請代向黨和同志們緻敬！ 共産主義萬歲！&rdquo 滾滾雷聲中，又是一陣耀眼的閃電，劉思揚淚汪汪的雙眼，看見了長發面向牆角站着，他的指甲在對面的牆頭，趁着電閃又深深地刻下一道清楚的痕印。
劉思揚明白了，他刻畫的那一條條痕印，正是無數次秘密屠殺的鐵證。
這時透過雷聲傳來幾聲槍響，接着便是一陣令人心悸的狼犬的嚎叫。
粗大的雨點，狂暴地撒落在屋頂上，黑沉沉的天像要崩塌下來。
雷鳴電閃，狂風驟雨，仿佛要吞沒整個宇宙！ 丁長發的指甲縫裡嵌滿了石灰粉屑，捏成了拳頭。
&ldquo他媽的！&rdquo龍光華搖着鐵門咬牙切齒地喊：&ldquo給我一支槍，我殺完這群野獸！&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