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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奄奄一息倒在血泊中。

    擔負救護傷員的媽媽,借着暮色的掩護,冒着紛飛的彈雨,在一片死屍堆裡尋找還未死去的傷号。

    當媽媽用手一捂“雷神爺”的嘴,覺出“雷神爺”還有一絲呼吸,使将他背在身上,從死屍堆裡一步一步爬了出來…… 為躲過敵人的清剿,媽媽把“雷神爺”安置在一個非常隐蔽的山洞裡。

    媽媽把一頭烏發推成光頭,從鄉親們那裡借得一項瓜皮式舊氈帽戴在頭上,腰纏一根豬鬃繩腰帶,扮成一個看山林的窮小子,日夜守護着“雷神爺”。

    媽媽千方百計地為“雷神爺”尋找藥物。

    沒有繃帶,她把自己唯一的一床被面用開水消毒後,撕成了條條…… 一個電閃雷鳴的雨夜,媽媽聽到洞外有聲聲怪叫。

    出得洞來,借着一道閃電,媽媽發現有四、五隻狼睜着綠森森的眼睛,嗥叫着向洞口湧來。

    顯然,是“雷神爺”的傷口腐爛,讓野狼嗅到了味兒。

    媽媽将駁殼槍上了頂門火,但怕暴露目标又不敢鳴槍。

    她便抓過一把鎬頭立在洞口,與餓狼對峙,到天色破曉…… 媽媽承受了一個女同胞極難承受的艱險,精心護理“雷神爺”,終于使“雷神爺”死而複生。

     在“雷神爺”康複歸隊那天,他緊緊攥着我媽媽的手說:“有恩不報非君子,我雷神爺走遍天涯誨角,也忘不了你這女中豪傑!” 這真是生死之交!沒有媽媽,你“雷神爺”能活到今天當軍長嗎?!要知道,我是媽媽唯一的兒子,盡管你“雷神爺”擺出副“鐵面包公”的架勢,可媽媽在最關鍵的時刻求你點事,難道你真會不幫忙嗎?再說,我本來就是軍機關裡的人,軍機關也要參戰,調我回去并不是啥出大格的事吆!隻要你“雷神爺”說一句“這是工作需要”,那就名正言順了! 想到這些,我忙給媽媽寫了封倍,火速發出。

     我們在陣地上度過了春節。

    這時,各連的幹部配備進行了較大的調整。

    我們九連的副連長調到團司令部偵察股任參謀去了。

    曾發牢騷說自己是“雞肋”的炮排長靳開來,被任命為副連長…… 一個星期又熬過去了。

    我估計媽媽已收到我的信,我盼着媽媽快寫信給“雷神爺”! 戰前的訓練已停止,各連都在反複檢查攜帶的裝備,開始養精蓄銳了。

     遲了!我調回軍部的事看來是辦遲了! 二月十四晚上(後來才知道,此時距十七日淩晨發起進攻,隻有五十小時),師裡組織排以上幹部看内參電影《巴頓》。

     看完電影,已是夜裡十一點了。

    師參謀長通過擴音器大聲宣布,說軍長正忙着最後審定我們師的作戰方案,讓大家靜坐等待,一會軍長要來講話。

     “嗬,我們的巴頓要來講話了!”不知是誰這樣小聲喊了一句。

     我知道,在坐的好多人看完《巴頓》後,是很容易把軍長跟巴頓将軍聯想在一起的。

     少頃,人們探頭探腦地說軍長來了。

    我一瞧,正是“雷神爺”駕到! 雷軍長身高頂多有一米七○出頭,是個幹練的瘦老頭兒,絕沒有巴頓将軍的塊頭。

    但他卻比巴頓更令他的同僚和部屬敬畏。

    他平時走路也按“每步七十五公分”的“操典”進行,腰闆筆直,目光平視,一舉一動都顯出軍人的英武和豪邁,将軍的自信和威嚴。

     他捷步登上土台子,師參謀長忙把麥克風給他左右矯正了一下。

     軍長用目光環視了一下這設在山間的露天會場,那俯瞰塵寰的架勢告訴人們,他,他統帥的這個軍,永遠是天下無敵的! 這時,隻見他脫下軍帽,“砰”地朝桌子上一甩,震得麥克風動了一下。

     僅此一甩帽,會場便驟然沉寂。

    靜得象無波的湖水,連片樹葉兒落下也會聽得見。

     在我們軍裡,誰沒聽說過雷軍長“甩帽”的轶事啊! 那是一九六七年“一月風暴”席卷神州之後,軍機關所在地C市的左派要奪市委的大權,中央文革小組顧問康生親自打電話給軍裡,讓軍方支持C市左派奪權,并指出軍裡可派一名主管幹部,任C市“三結合”紅色新政權的第一把手。

    在此之前,軍裡派出的支左觀察小組已把得來的情況報告過軍長,軍長已知道參加奪權的那位造反派頭頭,是個偷雞摸狗的人物;而準備參加‘三結合”的那位革命老幹部,則是軍長早就一見就煩的“滑頭派”…… 軍長主持召開軍黨委會,把軍帽猛地朝桌上—甩:“不怕罷官者,跟我坐在這裡開會!對那幫烏合之衆要奪市委的大權,我雷某決不支持!怕丢烏紗帽者,請出去!請到紅色新政權中去坐第一把交椅!”…… 甩帽的後果:他丢了軍長的職位,被押進了學習班。

     C市左派奪權後搞得實在太不象話。

    一年之後,連“中央文革”也不喜歡他們了。

    軍長這才從禁閉式的學習班回到軍裡。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