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山中“高士”晶瑩雪(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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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一弛之間,赢得完勝。

    再送黛玉些燕窩,夯實勝利果實,死對頭變成了好朋友,對寶玉贊揚寶钗時,黛玉完全忘了她曾将寶钗視為情敵。

     這些行為無關善惡,隻是一種政治活動,對湘雲雪中送炭對黛玉苦口婆心是收買人心,在滴翠亭金蟬脫殼對金钏之死無動于衷則是自我保護,如此兩端,都是政客本色,談不上好與壞,但都堪稱高明。

     寶钗隻有兩次現出女兒之态,一次是她哥哥說她想着寶玉,把她給怄哭了,第二次被夏金桂攪得焦頭爛額,她和母親惟暗自垂淚,怨命而已。

    原來寶钗也是會哭的,面對夏金桂,她的一應手段施展不開,那份無助,倒像一個尋常女孩。

     3、何為寶钗的鴻鹄之志 和謝安等人一樣,寶钗勞心費神也是因為她有遠大志向,如此說來似乎又要重蹈擁黛派的覆轍,但是,且慢,我要說的是,所謂寶二奶奶的寶座并非寶钗的目标。

    因為,她幹嗎非要做這個寶二奶奶? 皇帝的女兒不愁嫁,薛家的女兒也不愁嫁,或者有人說,薛家是皇商,要低賈家一等,這我還真沒看出來,薛寶琴不但順利地嫁給了梅翰林的兒子,還被賈母百般寵溺,想要她做孫子媳婦;薛家隻剩孤兒寡母,在賈府照樣處處顯出尊貴,搞得黛玉心裡都不平衡了。

     當然了,就像紫鵑勸黛玉時所說的那樣,不是沒有王孫子弟可嫁,但是哪有寶玉這樣知冷知熱的呢,可寶玉的知冷知熱是專對黛玉的,一聽說黛玉要走,他馬上死了一半,嫁一個這樣的人,比那些朝三暮四的王孫公子又好到哪裡去呢,寶钗最知道寶玉和黛玉的感情,她幹嗎要跳這個火坑? 正因了這種良好的心态,她才每每拿她二人開玩笑,寶钗雖有心眼,到底還不是口是心非的襲人,如果那樣,她就不配與黛玉雙峰對峙,二水分流了。

     要麼她的志向在于入宮?入宮一事隻在前面提了一句,後面就沒影了,不知道是待選中,還是已經泡了湯,不管怎樣,寶钗不是個死心眼,不見得非要在進宮這棵樹上吊死了,再說入宮之後,福禍難測,不是每個人都有武則天慈禧那種脫穎而出的機會。

     寶钗的志向,其實是不明确的,就像謝安逍遙東山,諸葛亮草堂高卧,并不曾琢磨着要奔着怎樣一個官銜。

    他們志向遠大,大到空茫,不複是一官半職,當然更不是皇帝老兒的江山,而是必要成就一番事業的抱負。

    《詩經》裡謝安最喜歡的一句是:訏谟定命,遠猶辰告,意思是:把宏偉的規劃審查制定,把遠大的謀略宣告于衆。

    他認為這裡面有一種雅人深緻,他不是尋常俗吏,所追求的不是高官厚祿,正是這樣一種雅人深緻。

     但另一方面,造化弄人,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苦苦追求可能會适得其反,苦心經營也許是弄巧成拙,所以他們不把目标定死,隻要方向不錯,可以随機應變。

    他們積極争取的,隻是做一個有準備的人,使突如其來的機遇變成花環,一絲不錯地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姜子牙釣魚,願者上鈎,這是行為藝術,他擺出等待的姿态,卻不做過于積極的争取,手持魚竿立于江岸,他知道命運神秘莫測,他隻靜靜地等待着,命運将要透給他的一點信息。

     寶钗正是像謝安像姜子牙這樣的隐者,既有飄逸靈動的身姿,又有深不可測的權謀。

    曹雪芹說她是“山中高士晶瑩雪”,既有欣賞,也略帶諷刺。

    她的待選身份,仿佛也非實指,更像是一個比喻,說明她如那些高士,正處于期待之中。

    而賈雨村所詠的那句詩:“玉在椟中求善價,钗在中奁待時飛”,後半句仿佛是寶钗的寫照,隻是這樣說下去又要陷入考據派的爛泥坑了,且這裡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