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紀念曹雪芹逝世240周年而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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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這樣的眼光再來細讀《紅樓夢》,就會對以前不以為意的涉及“月”的情節與文句,産生出新的憬悟。全書以中秋始,脂硯齋告訴我們,全書又将以中秋結。“好防佳節元宵後,便是煙消火滅時”,這既是甄士隐的災難期,也是五十四回賈府大熱鬧達于頂點,五十五回後即滑入下坡的分界點。中秋和元宵都是月最圓最明的時候,令人充滿了憧憬,但賈府卻總是在這樣的日子裡“悲谶語”“發悲音”“感凄涼”,可見“月”到頭來并不能“明”,帶給他們的竟不是福祉而是禍患!這些大關節且不去細論,下面我們要以新眼光來品品書中的以下詩句:

    第一回的“天上一輪才捧出,人間萬姓仰頭看。”——以前我們總以為這不過是表現賈雨村想“飛騰”罷了,現在我們可以悟出,實際上更是影射雍正薨後弘皙之“衆望所歸”的政治形勢。

    三十七回的吟海棠諸詩,多有涉月之句。“幽情欲向嫦娥訴,無奈虛廊夜色昏。”——賈家也好,史家也好,王、薛二家也好,都是既向往,而又沒有把握,處在對“月”的複雜情懷中。

    三十八回的吟菊詩也是一樣。“瘦月清霜夢有知”,是對“義忠親王老千歲”的懷念吧?“口齒噙香對月吟”,多麼鐘情,但“籬篩破月鎖玲珑”、“和雲伴月不分明”,到頭來也隻能是“醒時幽怨同誰訴?衰草寒煙無限情!”

    四十八、四十九回香菱學詩以月為題連作三首,過去隻以為是作者模拟初學者由淺陋到入門的一個過程,沒有什麼深意,現在把“月喻太子”作為解讀的鑰匙,則下面這些句子就都有了深層的意蘊:“月挂中天夜色寒”,“餘容猶可隔簾看”,“精華欲掩料應難”,“半輪雞唱五更殘”,“緣何不使永團圓”……

    七十回林黛玉《桃花行》結句是“一聲杜宇春歸盡,寂寞簾栊空月痕”,這還不算太顯,但薛寶琴的《西江月》詞裡,公然顯現“三春事業付東風,明月梅花一夢”的句子,這太值得注意了!弘皙一黨覺得雍正暴薨是個奪權“正位”由“月”升“日”的良機,精心謀求曆時三年後才終于拼力一搏,卻萬沒想到“三春事業”泡了湯。薛家是比賈家更露形于外的“太子黨”,薛蟠明說他家一直存放着“壞了事”的“義忠親王老千歲”當年定下的棺料樯木,而且往來的全是馮紫英那樣的“月”派人物,薛蝌送妹妹薛寶琴來京,要嫁給梅翰林的兒子,那梅家不消說跟馮家一樣,也是“月”派的,所以“月”派事敗,寶琴的命運也就呈現為“明月梅花一夢”,據她自己的燈謎詩,“不在梅邊在柳邊”,她後來竟與成為“強梁”的柳香蓮結合,所謂“強梁”其實也就是反“僞日”的力量,是“月”派的餘緒或同情者,這大概都是八十回後會寫到的情節。

    七十六回林黛玉、史湘雲凹晶館聯詩:“寶婺情孤潔,銀蟾氣吐吞。藥經靈兔搗,人向廣寒奔。”這也許還不能說明太多,但下面的句子則真有點驚心動魄了:“犯鬥邀牛女,乘槎待帝孫。虛盈輪莫定,晦朔魄空存。”“犯”是一個星體侵入另一個星體的意思,“犯鬥”已經是影射了,更直書“乘槎待帝孫”,“帝孫”既指織女星,更雙關隐喻着弘皙,乾隆這樣說過弘皙:“自以為舊日東宮之嫡子,居心甚不可問!”康熙晚年,弘皙、弘曆都已是少年,那時弘曆的父親後來的雍正并無承統迹象,倒是弘皙的父親胤礽兩次立為太子,雖然胤礽終于失寵被廢,但康熙對弘皙的喜愛并無變化,一般人都視弘皙為首席皇孫,也可簡稱為皇孫,在朝野所形成的氛圍,是此皇孫大有承統的希望,這當然也就構成弘皙一直想“正位”,以及其追随者要“乘槎待帝孫”的心理依據,當然這也就使得弘皙成為弘曆在登基前後都緊盯嚴防的一大心腹之患。

    紅樓望月幾回圓?可以估計出,八十回後一定是“月落烏啼霜滿天”,甯國府的藏匿秦可卿(其原型是弘皙的妹妹,見我《畫梁春盡落香塵》一書中的論證),榮國府的替南京被查抄的甄家藏匿轉移來的财産,以及其他種種罪狀,一一被“烈日”清算,忽喇喇似大廈傾,昏慘慘似燈将盡,白骨如山忘姓氏,無非公子與紅妝!可見高鹗所續的那些,離曹雪芹初衷真是背道遠去十萬八千裡不止!

    從此牢記:欲懂《紅樓夢》,需細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