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四回 江小姐俏心多不吞不吐試真情 雙公子癡态發如醉如狂招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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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你在這裡與那個施禮,對誰人說話?”雙星看見彩雲,知他是小姐貼身人,甚是歡喜。

    因微笑答應道:“我自有人施禮說話,卻一時對你說不得。

    ”彩雲道:“既有人,在那裡?”雙星因指着壁上的詩箋道:“這不是?”彩雲道:“這是一首詩,怎麼算得人?”雙星道:“詩中有性有情,有聲有色,一字字皆是慧心,一句句無非妙想。

    況字句之外,又别自含蓄無窮,怎算不得人?”彩雲道:“既要算人,卻端的是個甚人?”雙星道:“觀之豔麗,是個佳人﹔讀之芳香,是個美人﹔細昧之而幽閑正靜,又是個淑人。

    此等人,莫說眼前稀少,就求之千古之中,也似乎不可多得。

    故我雙不夜于其規箴諷刺處,感之為益友﹔于其提撕點醒處,敬之為明師﹔于其綢缪眷戀處,又直恩愛之若好逑之夫婦。

    你若問其人為何如,則其人可想而知也。

    ”彩雲笑道:“據大相公說來,祇覺有模有樣。

    若據我彩雲看來,終是無影無形。

    不過是胡思亂想,怎當得實事?大相公既是這等貪才好色,将無作有,以虛為實,我這山陰會稽地方,今雖非昔,而浣紗之遺風未散,捧心之故态尚存,何不尋他幾個來,解解饑渴?也免得見神見鬼,惹人譏笑。

    ” 雙星聽了,因長歎一聲道:“這些事怎可與人言?就與人言,人也不能知道。

    我雙不夜若是等閑的蛾眉粉黛可以解得饑渴,也不千山萬水來到此地了。

    也祇為香奁少彩,彤管無花,故檢遍春風而自甘孤處。

    ”彩雲道:“大相公既是這等看人不上眼,請問壁上這首詩,實是何人做的,卻又這般敬重他?”雙星道:“這個做詩的人,若說來你到認得,但不便說出。

    若直直說出了,倘那人聞知,豈不道我輕薄?”彩雲道:“這人既說我認得,又說不敢輕薄他,莫非就說的是小姐?莫非這首詩,就是前日小姐所做的賦體詩?”雙星聽見彩雲竟一口猜着他的啞謎,不禁欣然驚訝道:“原來彩雲姐也是個慧心女子,失敬,失敬。

    ”彩雲因又說道:“大相公既是這般敬重我家小姐,何不直直對老爺夫人說明,要求小姐為婚?況老爺夫人又極是愛大相公的,自然一說便允。

    何故晦而不言,轉在背地裡自言自語,可謂用心于無用之地矣。

    莫說老爺夫人小姐,不知大相公如此至誠想望﹔就連我彩雲,不是偶然撞見問明,也不知道,卻有何益?” 雙星見彩雲說的話,句句皆道着了他的心事,以為遇了知己,便忘了爾我,竟扯彩雲坐下,将一肚皮沒處訴的愁苦,俱細細對他說道:“我非不知老爺夫人愛我,我非不知小姐的婚姻,原該明求。

    但為人也須自揣,你家老爺一個黃閣門楣,豈容青衿溷辱?小姐一位上苑甜桃,焉肯下嫁酸丁?開口不獨徒然,恐并子舍一席,亦犯忌諱而不容久居矣。

    我籌之至熟,故萬不得已而隐忍以待。

    雖不能歡如魚水,尚可借雁影排連以冀一窺色笑。

    倘三生有幸,一念感通,又生出機緣,亦未可知也。

    此我苦情也。

    彩雲姐既具慧心,又有心憐我,萬望指一妙徑,終身不忘。

    ” 彩雲道:“大相公這些話,自大相公口中說來,似乎句句有理﹔若聽到我彩雲耳朵裡,想一想,則甚是不通。

    ”雙星道:“怎見得不通?”彩雲道:“老爺的事,我捉摸不定,姑慢講。

    且将小姐的事,與你論一論。

    大相公既認定小姐是千古中不可多得之才美女子,我想從來惟才識才,小姐既是才美女子,則焉有不識大相公是千古中不可多得之才美男子之理?若識大相公是才美男子,則今日之青衿,異日之金紫也,又焉有侍貴而鄙薄酸丁之理?此大相公之過慮也。

    這話祇好在我面前說,若使小姐聞知,必怪大相公以俗情相待,非知己也。

    ”雙星聽了,又驚又喜道:“彩雲姐好細心,怎直想到此處?想得甚是有理,果是我之過慮。

    但事已至此,卻将奈何?” 彩雲道:“明明之事,有甚奈何?大相公胸中既有了小姐,則小姐心上,又未必沒有大相公。

    今所差者,祇為隔着個内外,不能對面細細講明耳。

    然大相公在此,是結義為子,又不是過客,小姐此時,又不急于嫁人。

    這段婚姻,既不明求,便須暗求。

    急求若慮不妥,緩求自當萬全。

    那怕沒有成就的日子?大相公不要心慌,但須打點些巧妙的詩才,以備小姐不時拈索,不至出醜,便萬萬無事了。

    ”雙星笑道:“這個卻拿不穩。

    ”又笑了一回,就忙忙去了。

     正是: 自事自知,各有各說。

     情理多端,如何能決? 彩雲問明了雙公子的心事,就忙忙去了,要報知小姐。

    祇因這一招,有分教:剖疑為信,指暗作明。

    不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