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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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得講一講有關我的愛情的突變以及在我心中所起的變化。

    到底是什麼原因,我能說得出來嗎,一點也說不出來,我所知道的就是我所叙述的,以及我可以說的:“這是真實的情況。

    ” 我成為皮爾遜太太的情人,不多不少,整整兩天了。

    那天夜晚,夜色美好,晚上十一點,我洗完澡後,便穿過散步場所,前往她家。

    我覺得渾身爽快舒适至極,心裡也滿意歡暢極了,不禁高興得邊走邊跳,雙臂伸向上蒼。

    我發現她在她家樓梯頂上,肘撐在欄杆上,身旁地上放着一支蠟燭。

    她在等我,一見到我時,便向我迎來。

    我們立即走進她的房間,随手把門檢插上。

     她讓我看,她把我不喜歡的發型變了,說是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把頭發弄成我喜歡的樣式,而且還把我覺得看着不順眼的那個難看的黑床框從凹室裡弄走了,把花也重新換了,到處都擺滿了新的鮮花。

    她還告訴我自我倆相識以來她所做的一切;說她怎麼看見我在痛苦,以及她自己也是如何地難過;說她曾千百次地想逃離此地,躲開愛情;說她如何曾設想出種種的防備我的辦法;說她曾求教姑媽、梅康松和德普雷教士;說她暗自發狠,甯可死也不讓步,但所有這一切都因我對她說的一句話、我對她看的一眼以及某個場合而化為烏有了;還說她每吐露一個心思,我便給她一個親吻。

    但凡我覺得她房間裡合我口味的東西,以及桌子上擺滿的所有引起我注意的小玩藝兒,她都想送給我,讓我當晚就帶走,放到我的壁爐上面;她說,從今往後,她早上,晚上,或者不論什麼時刻,都将随着我的意願去安排,她什麼都不去考慮;别人的閑言碎語她不在乎;說她以前假裝害怕人家說閑話,那是為了疏遠我;但她現在想通了,甯願堵上耳朵,讓自己得到幸福;說她剛剛已滿三十歲了,不會被我愛得很久了。

    我便問她:“您呢?您會長久地愛我嗎?您這番甜言蜜語,弄得我頭暈腦漲,其中是否有點真的?”這時候,她便橋噴地責怪我來得太晚了,說我太愛俏,說我沐浴時香水灑得太多,或者說灑得不夠,或者不是她所喜歡的香水,說她穿着拖鞋,好讓我看到她的光腳,說她的腳同她的手一樣白,但又說自己其實并不怎麼美,真想比現在美上幾百倍,說她十五歲時是真的根水靈的。

    她走來走去的,因愛而在發狂,因快樂而心花怒放。

    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做,該說些什麼,以便把自己的全部身心以及自己的所有一切全都奉獻給我。

     我躺在沙發上,每聽到她說一句話,我便覺得我往日生活中的糟糕時日便離開我一點。

    我看着愛情的星辰在我的星宿中升起,隻覺得e已猶如一個生機勃發的樹木,正在迎風抖落身上的枯枝敗葉,準備披上翠綠的新裝。

     她坐到鋼琴旁,說是要為我彈一曲斯特拉德拉。

    我特别喜愛聖樂,這支曲子她以前給我演唱過,我覺得它很美。

    “賠!”她彈完了之後,立即說道,“您被我騙了,這支曲子是我自己創作的,卻讓您信以為真。

    ” “是您創作的?” “是的,我告訴您是斯特拉德拉的作品,是想看看您會怎麼說。

    我偶然也作點曲子,但卻從來不彈自己作的曲子。

    不過,我是想嘗試一下,您看到了,我成功了,因為您被騙了。

    ” 人可真是個可怕的玩藝兒!還有比這更天真無邪的嗎?一個稍稍有點腦子的孩子都能想出這一招兒來讓他的老師大吃一驚的。

    她一邊對我說,一邊笑得十分開心,但是,我卻感覺突然有一片烏雲罩在了我的頭頂上方,我的臉色陡然變了。

    她馬上問道:“您怎麼了?是誰惹您了?” “沒什麼。

    再給我彈一遍這支曲子。

    ” 她在彈的時候,我在踱來踱去。

    我用手撫摸了一下額頭,仿佛在抹去一片雲霧,我用腳跺地,我狂亂地聳着肩膀,最後,我坐到掉在地上的一隻靠墊上。

    她走到我的面前。

    我越是想同此刻握住了我的魔鬼進行鬥争,我腦子裡的黑雲便越加厚重。

    “您真的這麼會撒謊嗎?”我問她道,“怎麼!這支曲子是出自您的手?您難道這麼會撒謊呀?” 她滿臉驚愕地看着我。

    “怎麼啦?”她說道。

    她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難以描述的不安。

    她肯定無法想像我簡直是瘋了,一個普普通通的玩笑會讓我真的生起她的氣來。

    她見我一下子憂愁起來,才知道玩笑開大了。

    不過,越是不起眼的事,越是會出問題。

    她原以為我也在同她開玩笑,但看見我臉色越來越蒼白,幾乎支持不住的時候,她不禁張口結舌,俯身向着我,驚呼道:“老天爺!這怎麼可能?” 讀者啊,當你讀到這一頁時,你也許在發笑,可我在寫這一段時,我的手還在顫抖哩。

    不幸猶如病痛,是有其症兆的,而在海上,再沒有什麼比在地平線上出現一個黑點時更加可怕的了。

     這時候,晨熹微露,我親愛的布裡吉特把一張白木小圓桌拉到屋子中間,在桌上放好晚餐,不過,還是說放好早餐更确切,因為鳥兒已經在鳴唱,蜜蜂也在花壇上嗡嗡地飛轉了。

    所有的食物都是她親手準備的,而且,我喝的每一杯酒都是她先用嘴唇沾過的。

    淡藍的陽光透過雜色布窗簾,照着她那張迷人的面龐以及她那兩隻帶點黑圈的大眼睛。

    她感到犯困,便一面吻着我,一面将頭靠在我的肩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