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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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傳巻二 宋 張九成 撰 孟子見梁襄王出語人曰望之不似人君就之而不見所畏焉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吾對曰定于一孰能一之對曰不嗜殺人者能一之孰能與之對曰天下莫不與也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苗槁矣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其如是孰能禦之今夫天下之人牧未有不嗜殺人者也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矣誠如是也民歸之由水之就下沛然誰能禦之 襄王之為人平易簡夷故其心所存亦仁愛寛大不似戰國之君也夫望之不似人君就之不見所畏想見其平易簡夷無訑訑之聲音顔色拒人于千裡之外矣乃卒然問曰天下惡乎定蓋其心之所存憫天下四分五裂日相吞并非一日矣故一見孟子不待款曲卒然而問及于天下也當時君臣日以談利為事止于一國一己一時而已矣曷嘗以天下為心今乃有天下惡乎定之説何其廣大仁愛也孟子對之以定于一以為天下之定止在秉本執要之君也又問曰孰能一之其意以為孰能秉本執要乎孟子對之以不嗜殺人者能一之以為秉本執要之道止在不嗜殺人而已又問曰孰能與之以為誰能與不嗜殺人之君乎顧此一語想見當時以殺人相髙如秦有商君齊有孫膑蘓秦張儀又以口舌鼓兵革于其間意以為天下之所與者與能殺人者也此乃當時戰國君臣思慮朝廷獻替與夫防談過客之所以恐喝諸侯者皆以殺人為髙耳惟孟子揆之天理驗之人情攷之二帝三王之道灼知不嗜殺人者天下莫不與也況自春秋以來戰伐相尋至于孟子時極矣朝被兵以臨城其殺人不知其幾何也暮出兵以報複其殺人又不知其防何也獨人之父孤人之子兄弟交哭夫婦生離肝腦塗地屍首異處暴骨如山流血成河寃聲殺氣遍滿乾坤天下之民思得父子相保兄弟相扶室家相好鄉闾族黨親戚朋友相徃來雞豚黍稷酒醴牛羊相宴樂亦已久矣彼商鞅孫膑蘓張數人與夫當時戰國之臣方磨牙搖毒血視天下之人以此為進身計而人主亦甘其説以殺人為功業惟孟子深知天理人情與夫二帝三王之道當時天下之心厭聽金鼓之聲思聞管?之奏惡見旌旗之色思觀俎豆之陳不願兵戈相尋也惟思講信脩睦之樂耳不願父子兄弟相别也惟思骨肉宗支之相保耳故力為當時陳不殺人之説且曰王知夫苗乎七八月之間旱則苖槁矣此當時人君嗜殺人之象也又曰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則苗浡然興之矣此言不殺人者如雲雨之降而使民父母相保兄弟相扶室家相好鄉闾族黨親戚相徃來雞豚黍稷酒醴牛羊相宴樂乃所謂浡然而興之象也漢髙祖入秦不戮一人而約法三章民心悅之故卒有天下項籍殺人如麻竟何成哉唐髙祖入關不戮一人止誅髙徳儒耳民心悅之故卒有天下朱粲輩食人如犬彘竟何為哉五代之際互相屠戮其傳不過一再而已我藝祖皇帝仁心如天未甞戮一無辜故天下歸心而削平僣亂六合一家則孟子所謂如有不嗜殺人者則天下之民皆引領而望之與夫民歸之猶水之就下豈虛言哉餘竊謂士大夫之學當為有用之學必祖聖王而宗顔孟帝王之學何學也以民為心也夫自緻知格物以至平天下家國?甞不以民為心哉茍學之不精不先于緻知使天下之物足以亂吾之知則理不窮理不窮則物不格物不格則知不至意不誠心不正身不脩出而為天下國家則為商鞅蘓張之徒以血肉視人而天下不得安其生矣然則非帝王之道顔孟之説學者安可留心如商君之學蘇張之學稷下之學皆先王以為左道不待教而誅者也孟子深辟楊墨豈非出于此欤至于纂組為工骈俪為巧以要富貴而取召聲而曰此吾之學也嗚呼其亦可用乎餘以為士大夫之學當為有用之學必祖聖王而宗顔孟者以此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孟子對曰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後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曰徳何如則可以王矣曰保民而王莫之能禦也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曰可曰何由知吾可也曰臣聞之胡龁曰王坐于堂上有牽牛而過堂下者王見之曰牛何之對曰将以釁鐘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對曰然則廢釁鐘與曰何可廢也以羊易之不識有諸曰有之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為愛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王曰然誠有百姓者齊國雖褊小吾何愛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無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曰王無異于百姓之以王為愛也以小易大彼惡知之王若隐其無罪而就死地則牛羊何擇焉王笑曰是誠何心哉我非愛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冝乎百姓之謂我愛也曰無傷也是乃仁術也見牛未見羊也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逺庖防也王説曰詩雲他人有心予忖度之夫子之謂也夫我乃行之反而求之不得吾心夫子言之于我心有戚戚焉此心之所以合于王者何也曰有複于王者曰吾力足以舉百鈞而不足以舉一羽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則王許之乎曰否今恩足以及禽獸而功不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