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引 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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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啦、順治啦、傅恒啦、張勇啦、和珅啦……反正不管是誰家都好,總之是一家之事。

    這一派的極端,則扇海揚波,變本加厲,說曹雪芹是寫順、康、雍“三朝政局史”,全書主幹是“排滿思漢”的民族思想。

    自然,這比僅止寫某相國家某公侯家題目又“正大”得多了。

    他們為了證明他們的主張,“猜謎”為此派主要工作,千奇百怪的“謎”都被他們射中,雖推背圖,燒餅歌不足比美焉。

    這一派對《紅樓夢》的厚愛确是登峰造極的。

    假如《紅樓夢》真有這樣的深義内涵,這部小說的品格性質就當另論,需要重新評價。

    無如那些謎--他們自己制造的又從而猜測的謎--實在太玄妙了,玄妙得使我們就單在故事本身上發生濃厚興趣;上焉者,憐颦卿而雪涕,慕玉兄以善愁。

    中焉者,自謂目光如劍,看穿了作者的心肝腎,不管主張左薛右林也罷,揚钗抑黛也罷,《紅樓夢》一字皆成褒貶,片詞亦寓美刺,大可比美春秋、詩經。

    甚者意見不投,因辯論紅樓而揮老拳(參看《三借廬筆談》)。

    下焉者,則如張問陶所說,他們對《紅樓夢》的認識是“豔情”二字。

    他們說一部《紅樓夢》所寫,除去兩性間的暧昧,更無别事,乃“隐秀”的《金瓶梅》是也。

    于是尋行數墨,專門鈎稽張道士是不是賈母的“老情人兒”,東府門前的兩個石獅子是否真個“幹淨”。

    此二派宗旨雖不同,但用苦心,下苦工,深文周内,則無以異。

    而他們把這部偉大著作歪曲到何等可憐的地步,也就可見了。

    在這樣情況下,還有什麼欣賞、研究、批評、繼承可言麼? 翻一翻舊賬,苦笑不得。

    現在,該是我們重新認識《紅樓夢》的時候了。

     --------------------------------------- 注: ⑴就我所知,國外最早介紹《紅樓夢》的文字要算一八四二年(道光二十二年)五月ChineseRepository第十一冊頁二六六的一篇HungLauMung,orDreamsintheRedChamberanovel.這位洋先生(K.Gutzlaff)了解《紅樓夢》到如何程度,我隻舉一例就夠了:他說寶玉是“女”主角!屢言:“theladyP'auyu”,“thefairdamsel”,“thebusylady”,“averypetulent woman”!他說這部書内容除了“trifles,littletattleofthefemaleapartment”以外甚麼也沒有,故事越來越“uninteresting”.結論是“thistediousstory”!則《紅樓夢》之倒黴誠不止在國内為然了,言之可為笑歎!以後還是H.A.Giles有比較像話的介紹,一八八五年有一篇文字The HungLouMeng,commonlycalledtheDreamoftheRedChamber,見于Sinologica第四冊頁一;他的《中國文學史》裡《紅樓夢》也占一章重要篇幅,但他的了解也隻在于高本寶玉、黛玉“愛情悲劇結局”而已,其餘談不到。

    譯本有R.Thom的The ChineseSpeaker(一八四六年)頁六二--八九的片斷,是為學說“官話”用的;E.C.Bowra的TheDreamoftheRedChamber,見TheChinamagazine,一八六八年聖誕節号與一八六九年卷,止譯了頭八回;Joly的HungLouMeng,ortheDreamoftheRedChamber,AChineseNovel,香港一八九二年版,隻有第一、二冊;王際真的一九二九年紐約版也是節譯本。

    此外,F.Fuhn有DerTraumderrotenKammer,是一九三二年Leipzig版。

    按以上系創稿是舊文,所知有限,又此後東西諸國新譯本亦時有之,今俱不複列。

     ⑵見嘉慶二十二年刊本得輿《草珠一串》“時尚”門第三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