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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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兒例題校後記,其實我早已不能自校了,大抵皆女兒助手之力。這回則除她校後,又煩請友人張秉旺先生複校一過。我近年所出之書都存在錯字,希望此書不至于那樣子令人遺憾了。

    責編韓敬群先生對這冊小書付出了熱情的精力,在内容簡介中予以溢美之詞,令我慚感。而且,他還因此書而題詩見贈。我也步韻勉和了一篇,錄于卷末,以志翰墨因緣:

    毫端蘊秀動成文,何可一日無此君。

    歲晚弦歌多憶舊,少年心事亦拿雲。

    真人假面紛紛見,瓦釜黃鐘細細分。

    夢裡乾坤說不盡,且斟佳釀薦溪芹。

    ——和周汝昌先生《自題》

    夢裡乾坤絕妙文,江阿萬裡忽逢君。

    平生心迹懸明鏡,一代風流付亂雲。

    慰老看花迷重霧,觀人入木欠三分。

    當筵顧曲從來事,愧報瓊枝隻獻芹。

    ——疊韓君韻為謝

    韓、張兩先生提出的意見和建議,我擇善而從,深為感謝。

    中華的傳統,以詩的形式傳遞交流各種各樣思緒情腸,看了古人的詩集,沒有不受感動與欣羨的,我願這一文化傳統薪火相傳,及于萬世不改。

    這冊書并非是想寫、可寫的都已“應有盡有”了,那差得太遠,若時間、條件讓我放開手,還要寫很多很多。事情太多太雜,限制了我——當然這種文字也不是我生平最想做的工作,因為落筆總是太簡率,目力又難“加工”潤色,實無可觀。古有“亂頭粗服”之喻,那隻能是“美人”的一種美,不容濫加比拟。您想,本是一個須眉濁物,加上年紀大了,更是老醜不堪——倘若再将頭一亂、服一粗,那“豐采”又當何似哉?所以世間自以為所寫的文字都是“文章”的“作家”們,實在不免有“顧影自憐”之嫌。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四者實乃“三才”而多了一個“物”,這才組成了千古脍炙的名聯骈句。三才是中華人對世界、人生的綜合觀。天、地、人都表現為一個讓人稱奇稱歎的大美至美,無可超越,無以形容。而在此之間,“我”在哪兒?“我”當如何?言念及此,汗顔以至浃背。愧煞人也。書名中之“我”,自然是“自我”的我,此一小我,寫在三才之下,蓋自疑自詫:“你是誰?你有何才而敢處身于天、地、人間?”

    換個方式說,即是:天地生我,我百無一能,隻會寫這樣的“文章”——這對得起天之高地之厚嗎?

    這也就是手寫回憶小文時,心頭時時自理自亂的情懷。但我又實實甚愛“三才”的世界人生觀,尤其是這個“才”字。我甚至想“人為萬物之靈”應該修正為“人為萬物之才”。天若無才,是為蠢天;地若無才,是為愚地。人若無才呢?古語曰“不才”。

    有才之人又分“大才”、“小才”——“小才微善”,乃是雪芹之語。古又曰“小有才”,不知是同是異?

    舊日看小說,總有“郎才女貌”一詞。後讀《千字文》,方知“女慕貞潔,男效才良”也是六朝先哲的文辭了。才華,才情,才思,才調……總令我打心裡喜歡。至于曹子建才富“八鬥”,曹雪芹“鴻才河瀉,逸藻雲翔”都是好例。所以,古來又有“懷才不遇”、“才命相妨”的話頭。

    述及這些,就是為了說一句:人若無才,不必為文。故所謂“不文”者,無才不才而已,豈有他哉。

    詩曰:

    畫蛇加足也堪怡,

    “校後”循規亦“記”之。

    天地生人皆有用,

    我才我用一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