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書劍在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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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是一部讀不厭的書。

    那頁頁行行,寫着我和俦侶們的青春——它經曆的路程,它煥發的風華,它遭受的苦難,它涵蘊的情懷。

     我大排行第十五,小排行第五,都居末。

    幼子是最受疼愛的,生性又腼腆,怕見生人,又怯弱斯文,因此家裡舍不得早點送去上學。

    入小學,已經九歲了(虛歲,當時的習慣說法,後文同此)。

    小學歲月給我留下印象最深的是三件事:一是反侵略,抵制日貨,反對“二十一條”,小學生遊行;二是鬧兵荒,什麼奉軍呀,雜牌呀,敗兵竄來,必然占住學校,一停課就是多少天、幾個月,也不知多少次了;三是逃土匪,那匪是以小站為中心的綁票匪,以手槍為主要兇器,圍攻村鎮,綁架勒索,有時也害人命——最令人失“望”的是他們隻敢欺侮同胞,不敢抵抗日寇,反而聞風即遁(這種土匪是直到解放才被消滅的,所以華北淪陷時仍然肆虐于一方)。

    有一年,我就因“逃難”而借讀于别處的一個陌生的小學裡。

    我自己已說不清小學到底是怎麼對對付付、七斷八續地上完了的。

     我考進初中,已經是十五歲了。

    這中學是河北大經路東側的覺民初中。

    這個學校是河北省的先生們辦的,所以天津衛的闊子弟罕見,而以文安、徐水、河間、獻縣、滄、景、鹽,以至京東諸縣的“外地”學生為多。

    這就是說,它的風氣必然是樸實無華,還帶點“村”氣,可是正派,規規矩矩,紮紮實實。

    毛病是太死,隻讓學生讀死書,不知其他。

    校規極嚴,學生們見了“老管兒”(管人的——舍監)如避貓鼠兒的一般。

    到校外去必須請假獲準才行,不然,擅出校門一步則記大過一次——三次開除不赦。

     我們這些活生生的少年,可悶得慌,實在難受了,到“大門洞”内站站望望——這不算“出校”的。

    校門外是一大片空場,每天有二十九軍的士兵來練大刀。

    他們的大刀隊是有名的,足令敵人聞風喪膽。

    我很愛看練大刀的,大刀環頭上有紅布為刀“穗”,十分有氣象。

    一個一個的壯士,遠遠望去,隻見都是紅面大漢,威風凜凜,真像三國周郎營中,皆熊虎之士也! 小小的心靈上,深深地留下了這些印迹。

    自己那時候對一切大事雖然說不太清,但也分明意識到,大刀練得越勤,那風雲形勢也就逼得越緊了。

     覺民三年,我的“文學事業”已經發端。

    不但作詩填詞,都自己摸路而行(當然那是很幼稚可笑的),而且開始寫“文章”,竟獲一個報紙發表。

    記得得到的報酬是一冊書。

     畢業了,要升學,決定考南開。

    南開和覺民可就大大不同了,一切都兩樣得很。

     我小時有穎慧之譽,記憶力特别好,讀過的課本再不要溫習,都能一字不差;從小學直到初中,每學期大考列榜,鐵定是第一名。

    因此很受老師、同學的青目,真是另眼相待。

    同學們還善意地給我一些美好的“外号”。

    可是考南開中學,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