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書劍在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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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榜上名列第二,當時心裡真覺得是“奇恥大辱”。

    但這對我是一個轉折點,從此不再那麼重視分數、名次,精神志趣逐步轉向了課本知識以外的文化領域上去了。

     那時的南開中學,真了不起,簡直是個小學府,我不知道天下有幾個中學能像這樣的有規模有氣派,學生的知識來源、思想天地、生活實踐,都那麼不同于“高級小學”式的中學校。

    我這時的文學活動主要有三方面:研習宋詞、寫散文、練習翻譯,都在校刊上發表過。

     但這些刊物已不易尋檢,如今僅僅覓得小詞數首,于是就選錄兩篇附于文内,以見一斑,作為“憑證”可也: 浣溪沙 樓下頻番見個人,輕簾薄霧看難真。

    钿車去後恨香塵。

    檐亞已無雲幻彩,欄回漸有月雕痕。

    閑挑寂寞倚黃昏。

     瑤華 遼空似洗,鞋軟塵微,識前番新霁。

    攀鄰閑訪春寓處,見說西城桃李。

    輕衫側帽,便何用、魚書先寄。

    惟隻愁暗織濃陰,密綴漫枝青子。

    酸眸不到南阡,早半畝香泥,一溪紅水。

    花應有恨,如訴與、薄幸尋芳遲矣。

    暈銷粉臉,問幾載、人須相似。

    對四圍淺浪輕風,十裡麥畦翻翠。

     我還試用英文譯冰心的短篇小說。

    而且,對紅學研究,那抽端引緒,也是在這個時期。

     但是我們的學習、生活,不是十分安然的,侵略者的炮火硝煙味,似乎一天比一天地濃而迫近了。

    那時南京政府的“不抵抗主義”激起了我們這些青年的強烈憤慨。

    一個寒假,我們一小群學生放棄了“回家過新年”的樂趣,南下請願,可是鐵路局不讓我們這群孩子上火車,我們就下定決心用腿走。

    整整走了一夜,清晨才到了楊柳青。

    找了一個小學校“打尖”休息。

    一看外衣領子,自己呼出的氣息已經在上面結成了一層很重的“霜雪”…… 我們這級高中生,後來在韓柳墅當了“學生兵”,跟二十九軍的營連排長們接受軍事訓練。

    除了對待學生是客氣得多、照顧得多之外,一切體制都和真的新入伍一樣,剃了頭,穿上灰軍裝,發真槍(隻不給實彈)。

    整天一刻不休地到曠地去學打野戰,什麼“散兵線”呀……當時都很熟習了。

    我的飯量大得自己吃驚,後來告訴家裡人,一頓吃六個大卷子,都不信,說我說得太玄。

     這時已到了盧溝橋事變前夕了,二十九軍考慮到我們這一大批學生的安全,隻好解散這個特别的青年軍營。

    我們剛去時,自然并不都“舒服”,可是到了這時,我們都被集中到大操場,官長正式宣布因為侵略者的逼近,為了同學們的長遠抗日救國的前途,決定解散時,淚随聲下,我們一齊都哭了。

     我還記得那些軍官給學生扛行李上車時,我們拉着手依依難舍…… 愛國,對于我們這樣的學生來說,是刻骨銘心的。

     詩曰: 門前日日看刀光,年少心胸志慨慷。

     深夜步行期抗敵,敝衣曾結滿襟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