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學洋文為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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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恐怕會驚奇或“茫然不知所雲”吧? 其實,就是“及物動詞”,在中文裡所能接的賓詞也不同于西文,例如我們常說“擔風袖月”、“栉風沐雨”、“戴月披星”…… 這些,洋人聽了,都不僅僅是“不可想象”,簡直是“不堪設想”! 因此,連有些中國人自己也認為漢文“不科學”。

    他們不能領會這就是中華民族的“詩的語言”,一大特色,可賞可愛之至!你拿“洋語法”來“套”我們的民族精神創造和審美境界,那行嗎?! 至于洋語法中必須有“主語”、“謂語”等一串死規矩,也與中國詩的語言格格不入。

    我最愛舉的一二小例就是: 亂山雪燭夜,孤獨異鄉人。

     雞聲茅店月,人迹闆橋霜。

     前例寫孤身他鄉自度除夕,後例寫遊子未曉啟程趕路,其情其景,打動了曆代的讀者,為之擊節,為之心折……我要請問一句:你看看這裡頭哪個是主語,何者是“動詞”,什麼都沒有!在洋文,這根本“不成話”;在我們,這是絕妙好詞! 何也?何也?分别在哪兒? 思之思之,悟之悟之。

     然後,再換一種,所謂“形容詞”者,且看看又是如何。

     也是我喜歡舉的常例—— 一種是“形容不清楚”。

    盡我所知,大約可有“微茫”、“迷茫”、“蒼茫”、“渺茫”、“依稀”、“恍惚”、“仿佛”、“迷離”、“凄迷”、“空NF8D3”、“要眇”、“”、“氤氲”…… 這些,可否在西文裡都有“精确”的對應詞?如無,原因安在?講道理,求學問,你總得找出一個“說法”來,才算一回事。

    願聞高論。

     同理,春寒是“料峭”,北風是“凜冽”,秋氣是“凄緊”,大夏是“滔滔”,落木是“蕭蕭”,桃為“夭夭”,柳則“依依”……如此等例,萬千難罄。

    請問在外文裡也都有“精确”的對應詞嗎? 王右丞說:“漠漠水田飛白鹭”;秦少遊說:“漠漠輕寒上小樓”;“漠漠”到底是什麼?請“科學”的專家給下個“精确”的定義!我們中華形容女性美,可以有很多品格和“分類”,比如妖娆、妩媚、娉婷、婵娟……還有韶秀、俏麗、端莊、窈窕;還有豔、靓、嬌、倩……你去查查外文詞典,都有“共識”嗎? 我們民族的領受與表現,都不是“死”的,比洋文豐富美好不知多少倍。

     批評家說漢語文“不科學”、“不準确”,太“模糊”——所以比不上人家的好。

    我說,這種“評比”是既不曉西方,又昧于漢語,全是盲論。

    中華民族有自己的仰觀俯察、感受體會,有自己的價值觀、美學觀,更有自己的表現才華與方式——它有濃郁的“詩質”在,不單是1+1=2之類。

     奉勸崇拜洋文的好心人們:多學多思自己的獨特優異的中華語文,認識她的特點優點,切忌搬弄外來的一套語文觀念模式來“改造”中華的好東西。

    任何損害我們自己語文及漢字的做法,都将是一種文化犯罪。

     以上就是我學了“小半輩子”洋文的最主要的收獲與感想。

     相當一部分中國人不懂自己的語文之可珍可貴,一味“慕化”别人,陶醉于洋八股語式,任意傷害、扭曲漢字漢文之大美至美。

    我每一念及此事,總是心傷意痛。

     詩曰: 學得洋文好鍍金,百年時尚到如今。

     中西文化真交會,須待雙方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