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篇 探春·紅杏

關燈
張愛玲在“五詳”中,有一條考證說探春後來封了“杏元公主”。

    這個說法是來自拙著引及一個“三六橋(清人名,三多,字六橋)本”,中有探春日後“杏元和番”的情節。

    這是(已故)張琦翔聽日本教授兒玉達童講課時說的,曾見三六橋藏一異本,日本人不能說華語,在黑闆上以華文寫簡單的示意詞,在講探春時寫了“杏元和番”四字。

    這原是打比方。用的是小說《三度梅》裡的故事,杏元姓陳。我幼時還常聽母親說這四個字,不帶陳字。在舊日這是大家熟知的故事,民間鼓詞也彈唱這一段子。

    兒玉是說,探春在那異本中是遠嫁了一位番王(外番,舊朝代稱屬國或少數民族的“部”),有如陳杏元那樣。“和”是給朝廷與部族結親,和睦相處。

    張愛玲的話,似乎也即指此。但“封為杏元公主”之言,又與探春花名酒籌掣得“日邊紅杏倚雲栽”的杏花拉在一起,不知妥否?

    公主是皇帝的女兒;王爺的女兒叫“郡主”了。說探春封公主,隻能是皇帝認了幹女兒。不知有此制度否?

    其實,湘雲的牙牌令早就說了:鴛鴦宣“中間還得麼四來”,湘雲對:“日邊紅杏倚雲栽”,麼,紅點,喻為日;四,也是四紅點,喻為紅杏也。麼四配上左、右兩扇“地牌”——即書中稱“長麼”,各兩紅點湊成九點紅,故名“櫻桃早熟”。而湘雲方對:“禦園卻被鳥啣出”。

    可見,湘雲也曾落入皇家——但這是康熙太子胤礽之長子弘皙的“雙懸日月照乾坤”的“坤乾廷”,謀推翻乾隆的“影子朝廷”的禦園。

    這就是說,張女士隻看到探春的後文,而看不到湘雲的幾倍複雜的後文經曆,一敏感,一鈍感,何也?隻因這麼一來,她把雪芹原書中湘雲的情節看得太“直線邏輯”了,簡單化了,因而很多層次不清楚,于是判斷“舊時真本”的真情實際,也就過于簡、顯、淺了。

    若如她所論析,所見記載“真本”“異本”不是一種,而是多部各異,那麼就像是一百二十回僞全本出後的續書也是多種多樣(集中于嘉慶年間)。也就是說,那情況應是八十回抄本出後不久的現象——就當在乾隆中葉才對。不然,一百二十回本已出,大家紛紛續之,為其所騙(自以為是續“全本”),已天下風行,如何還會出現那麼“多”的“真本”“異本”?

    這些疑案,以俟高明決之。

    詩曰:

    探春紅杏不為奇,早見湘姑口誦之。

    啣出禦園豈妄語,幾多曲折更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