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篇 三個閨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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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芸

    我對張愛玲的論紅見解,最感興趣的還是她論寶玉的三個感情最重的閨友:黛、湘、襲,而寶钗不在此列。

    她對黛、湘的微妙關系做出了自己的解說,極富創見、獨特價值。這大約與早有不少專家看到黛、湘有點兒娥皇、女英的味道,可以互參。

    我的拙見以為:黛玉其人,生于花朝,作詩葬花,為群芳之代表,是娥(女兒)之皇也。而湘雲的豪俠氣度,豈不正是“女英”!“三女傳”凸出了十二钗之最奪目處。所以,襲人這個主題,她也抓得對。而且卻有相應的貢獻。

    張女士隻依常談,據花名簽“桃紅又是一年春”而知其琵琶别抱,嫁了琪官。但她看事失于簡單化,不知那句詩的後二句“花飛莫遣随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是詩人謝枋得比喻怕元朝逼他出仕新朝,雪芹用此,明言襲人是受逼而别嫁,事關政治鬥争株連賈府遭難的關目。她似乎隻看到“不嫁二主”的“失節”一點——還是受了高鹗的大騙。

    她據我引的一條資料内載“真本”襲人嫁後富足,而寶玉已為僧,雪中化緣(讨飯)至其門外。襲人出而施舍,二人一對面,認出了真相前情,感情上皆不能支持,一同暈倒在雪地上!

    張愛玲卻沒有斥為“編造”,認為這是作者真的經曆。可知寶玉出家不是“悟”了,看破紅塵,也不是成仙作祖,而是生活貧困之一種變相。

    總之,這個真本早稿沒有什麼“色空觀念”之類的内核作怪。更要者,她于此節又不斥“自傳”說了,反而承認是“親曆”了。

    你看,研究《紅樓》,多麼不易,連她也一會兒鑽入“魇”中,一會兒又自己像蠶蛾破繭,“自力更生”了!

    詩曰:

    大哉紅樓夢,豈是夢之魇。

    自入又自出,還驚張愛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