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俞平伯:穿行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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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談的也有許多不妥之處,應予糾正。

    但手頭沒有資料了,還搞什麼。

    "《紅樓夢》的研究讓俞先生蒙受了半輩子的不白之冤,但《紅樓夢》的情結一直埋在他内心的深處。

     據韋柰回憶,1990年6月病重後,處在半昏迷狀态中的俞先生每次見到他,總重複說一句話:"你要寫很長很長的文章,寫好後拿給我看。

    "那時,這話讓韋柰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久,韋柰才知道外公的話與《紅樓夢》的後40回有關,但他還是搞不清楚外公的真正意圖。

    那時,俞平伯已病入膏肓,思維隻能出,不能入。

    經過反複斷斷續續的對話,韋柰終于弄清了他的想法,他要重新評價後40回。

    并且用顫抖的手寫下:"胡适、俞平伯是腰斬紅樓夢的,有罪。

    程偉元、高鹗是保全紅樓夢的,有功。

    大是大非,千秋功罪,難于辭達。

    "他還親口對韋柰的母親俞成說:"我不能寫了,由你們完成,不寫完它,我不能死!" 韋柰激動地說:"外公在晚年,很少談《紅樓夢》,不想在病中,仍念念不忘地牽挂它。

    這是壓抑了多年的一次總發洩、一次反彈。

    如果沒有1954年那場不公正的批判,如果沒有動亂的10年,如果為他平反的紀念會能早些舉行,也許就不會是這樣。

    我相信他定是帶着對《紅樓夢》的惦念和不甘心離開人世的。

    " 親緣 在俞平伯的孫輩中,惟有韋柰與外公在一起生活的時間最長,從2歲就相伴,直至外公生命的最後一刻。

     韋柰10歲時,外公就讓他熟背唐宋詩詞,誦讀四書五經。

    而他與外公真正的交流是在他下放到農村後。

    那時,他才20來歲,就在外公被貶到河南的那年夏天,他抽農閑放假,大包小包買上外公喜歡吃的罐頭等食品,趕往河南。

    就在見到外公的一刹那,他簡直無法相信兩位老人住的地方是一間簡陋的茅草房,有門無窗,後開一尺見方的小口于後牆,四壁透風,門是稭杆紮的。

    韋柰無法想像他們是怎樣生活的。

    當外公與他握手擁抱後,第一句話就是:"這裡逢雙日有集市,明天一早我們去看看,可以買些吃的回來。

    "短短幾句話,讓韋柰吃了"定心丸",他感到外公、外祖母在這裡生活的相當坦然。

    這種豁達的品性,無疑給韋柰當時茫然的心緒點亮了一盞希望的明燈,他自河南回到京郊農場,開始發憤自學。

     在家裡外公是棵大樹,但這棵大樹隻是信念和知識的大樹,俞平伯絲毫沒有讓後輩有乘涼的感覺。

    韋柰說:"我們家裡每個人都靠自己的努力,外公從未幫我們辦過一件事,他這棵大樹不好乘涼。

    "他說,他之所以有今天,全是自己的奮鬥。

     就在北京舞蹈學院招考教師那年,韋柰的專業課全部通過,但在政審時被學校卡住了,外公的好友葉聖陶先生得知後很氣憤,就立即打電話給廖承志,廖承志辦公室便打電話到學校說:"如果韋柰的專業課通過,你們不應該在政審上卡他。

    "盡管這件事受到葉老的幫助,但俞平伯也是事後才知道的。

     在孫輩中,韋柰是外公最寵的一個。

    在外公面前,他的話也最具權威,外公的脾氣倔是出了名的,有病不看醫生、不吃藥,這時在大家都做不通工作的情況下,韋柰出面做,如果韋柰說服不了,那麼家裡再也沒有人能做通了。

    1990年,俞平伯病重前,就提前将他的日記手稿和部分未發表的關于《紅樓夢》的文稿交給韋柰,囑待他死後再去發表。

    直到外公離世,韋柰一直守在身邊。

     位于香山腳下的外公墓地與韋柰現在工作的學校相隔很近,他說,他每年都要到墓地看望兩次,而每次去他的靈魂就得到一次淨化。

    這也許就是他退休後為什麼又選擇民辦藝校的注腳,這也許就是他始終一介布衣,淡泊明志的出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