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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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叫“明器”,海裡撈出來的東西也有名詞,在民間行話統稱為“青頭”,青頭交易稱為“接青頭”,隻要有華人圈的地方,此類行話全都通行,做這種青頭生意和古玩生意差不多,最重要的是懂行,不懂行就沒人願意做你的生意,怎麼才叫懂行呢?通曉行話明白行規這兩條就是最基本的。

     我和大金牙、胖子三人從沒接觸過青頭貨,皆有大開眼界之感,可明叔告訴我們這島上交易的物品,雖然假貨不多,但都沉在海底年代久遠,受到侵蝕和破損的情況非常普遍,要不上大價錢,很難見到品相好的真玩意兒,除非是撞大運趕上了,不過那種機會實在是太少了,有不少專吃這碗飯為生的人天天在這盯着,一旦有漁民打撈到好一點的青頭,馬上就被收走了,你要是運氣不夠,連見都見不到,隻能事後去打聽相關的傳聞,吸取經驗教訓為下次機會做準備。

     按照計劃我們要在珊瑚廟停留一段時間,為出海做充分的準備,等彙合了從Shinley楊後才會開始行動,于是我們在漁村中找了家能留客的漁民,跟他談妥了價錢就住了下來,随後在島上轉了一圈,這時天色還早,我們就找到一家開放式的小酒館裡喝些啤酒解渴。

     這酒館其實就是一個舊木頭箱子搭成的長條櫃台,所有的座位也都是露天的木箱,兩邊挂着繩,晾着魚幹,櫃台上除了各種各樣的酒水之外,還有琳琅滿目五花八門的“青頭”,每天黃昏時分做完生意和出海回來的人們,都會來這裡喝幾杯聊聊新聞,但白天卻十分冷清,老闆是個姓武的中年漢子,因為腿瘸了,當地人稱他叫“掰武”,長得黔黑敦實,舉止作派一看就是常年和風浪打交道的海狼。

     掰武是華人,祖輩曾在前清水師營聽差,到了中華民國時期,就開始在海上做起了沒有本錢的買賣,這買賣傳到掰武這輩,他腿上中槍落了殘疾,成了個“掰佬”,隻好流落在珊瑚廟賣酒為生,不過這隻是表面的生意,他主要還是為外來者兜售各種商品,這島上有的沒有的,他都能從特殊的渠道搞來。

     掰了條腿的小老闆掰武見來了國内的同胞,表現得很是熱情,我剛坐下喝了兩口啤酒他就過來問我是不是當過兵? 十年的軍旅生涯,一坐一行上的習慣都滲透到血液裡了,隐瞞是隐瞞不住的,我隻好告訴他實話,一九六九年冬天入伍,是六九年的老兵。

     掰武一聽肅然起敬:“噢,那是毛主席的兵了,失敬失敬,你們到我這喝酒可千萬别見外,這些酒都算我請客,盡管喝個痛快。

    ” 我挺納悶,就算我給毛主席當過兵,為鄧大人打過仗,跟你一個海外的漁民也扯不上什麼關系,犯得上請我們喝酒嗎?這啤酒裡沒下蒙汗藥吧?直到掰武介紹起他自己的經曆和生意,我才恍然大悟,趕情這酒館老闆跟大金牙是一樣的奸商,想跟我們談生意。

     明叔跑了半輩子船,也是黑白兩道的生意通吃,論輩份也是掰武的前輩,掰武稍微一試探就知道我們這夥人裡有行家,都是明白人,所以他不敢有所保留,否則别想有生意可談。

     不過我還是不願聲張,隻告訴他說我們這夥人在國内做生意虧了本,想出海撈些青頭碰碰運氣,掰武一聽想撈青頭,立刻從櫃台底下推出幾個木箱:“這幾箱青頭,都是給老主顧留的,就沖咱們是血脈相通打斷骨頭還連着筋的炎黃子孫,你們幾位兄弟要是看中了,管他什麼老主顧舊主顧,我在這就先讓給你們了。

    ” 我對大金牙使了個眼色,瞧這掰武說得多仗義,可我們幹這行也不是一天半天了,這套貼胸毛子的話,說出來絕對比他還仗義還有高度,這掰武的水平真欠點火候,不過想想也是,海島上的黑市哪有潘家園的水深,但既然取出來了,就先看看貨再說,要是真有好玩意兒,那豈有不收之理。

     由于以往在潘家園很少涉足這部分生意,所以我們對青頭貨很感興趣,當即隻顧着接青頭,就把正事先扔到腦後了,衆人一看之下,發現掰武這的青頭确實不少,品相和保存程度都比那些漁民擺地上賣的要好很多,不過仍是沒什麼上品,隻有胖子發現了一口阿拉伯的象牙柄彎刀,但經大金牙一鑒定是西貝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