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還記得嗎?(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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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鵑所說的“小時候玩過的東西”,正是寶玉和黛玉二人背着别人私下交換的以愛物換愛心的情物。賈寶玉聽了黛玉要讨回當年玩物這番話,相信林妹妹真的要走了,為了留住她,就得驚動太太和老太太,于是再弄故技,偷偷地從荷包裡摸出一粒發燒藥吞下,習慣成自然的瘋病又來了。紫鵑正等着他回話,等了老半天也不作聲。才要問,隻見晴雯走來道:“老太太叫你呢?到處找也找不到,誰知卻在這裡。”紫鵑笑道:“他來問林姑娘的病狀,我全告訴了他,他隻是不信,你把他拉回去吧。”

    晴雯見寶玉呆呆地發傻,一頭熱汗,忙拉他回到怡紅院。

    寶玉兩眼直勾勾的,口角流着哈拉子;放在枕頭上便躺着,扶他起來便坐着,人事不知。

    襲人過來,見了這般光景,早慌了手腳,不知所措。

    寶玉的奶娘李媽媽過來,在他的人中穴上掐出深深的印痕,竟然不知痛。

    問晴雯是怎麼把寶玉拉回來的,晴雯便把紫鵑的話說了。那襲人撒瘋似地闖進潇湘館,也不顧紫鵑正在服侍黛玉吃藥,劈頭就問:“你剛才和寶玉說了些什麼話,你瞧瞧他怎麼了,你去告訴老太太去,我也不管了!”說罷,便坐在椅子上泣哭。

    黛玉見襲人怒氣沖沖,滿臉淚痕,舉止反常,便問道:“怎麼了?”

    襲人道:“也不知這位紫姑奶奶對他說了些什麼話,昏迷過去,人事不知,掐他人中也不知疼,李媽媽說是不行了。”

    黛玉聽了,哇的一聲,将才服的藥一口嘔出,大聲咳嗽得面紅筋浮,擡不起頭來。

    紫鵑上前輕輕捶背。

    黛玉喘息了半晌,推開紫鵑道:“不用你捶,你不如拿條繩子來勒死我吧!”

    紫鵑道:“我并沒和二爺說什麼,不過是幾句玩笑話。”

    襲人道:“你難道不知他的傻氣,假話當真話,真話當假話。”

    襲人的這句話,提醒了黛玉,忙對紫鵑道:“你說了什麼話,快去對他解釋開,說不定解開就好了。”

    紫鵑急忙跑到怡紅院,不顧一切地沖到寶玉床前,拉住他的手道:“幾句玩笑話你也當真了!”

    寶玉隻聽了這一句,像服下太上老君八卦爐裡的仙丹似的,七竅通靈,說道:“誰叫你編排得像真事兒似的。”

    衆人見狀,懸着的心一下子放下了。

    這時,王夫人扶着老太太也進來了。

    老太太一眼看見紫鵑,拉住便罵:“你這小蹄子活夠啦!”

    寶玉見了,以為要痛打紫鵑,忙跳下炕來,伸手拉過紫鵑護着道:“要打她,連我也一塊打,我們隻不過說句玩笑話。”

    寶玉的舉動和清醒的幾句話,把老太太弄糊塗了,朝着衆人斥道:“這不好好的嗎?大驚小怪的,吓死人了。”

    王夫人問紫鵑道:“你說了句什麼玩笑話?”

    紫鵑就把她編造的黛玉要回到自己家的話述了一遍。

    老太太聽了,對着寶玉笑道:“我當什麼要緊的話呢?這種玩笑話你也信以為真?就是你林妹妹要走,我也不放呢。”

    說着,吩咐琥珀去服侍黛玉,命紫鵑過來同襲人等守着寶玉:“吃幾服太平藥,将養幾天。”

    賈寶玉故意作出佯狂之态,不過是想通過紫鵑的話驚吓王夫人和老太太順着他。可襲人卻真的吓壞了,就沉着臉兒對紫鵑道:“禍是你惹的,事是你鬧的,你能請神就得去安神,今夜你守着他,我可得睡個舒坦覺了。”說着,出了寶玉的卧室。

    這一夜,紫鵑不眨眼地守着寶玉。

    寶玉問紫鵑:“你為什麼吓唬我呢?”

    “吓唬你你就信哪!老祖宗不是說了嗎,就是林姑娘要走她還不放呢。”

    “就是老祖宗放她,我還不放呢!”

    “你真的不放她走嗎?隻怕是嘴上說說罷了。”

    “難道你也不知道我對林妹妹的一片心嗎?”

    “看是看到了一星點,不過是水月鏡花,你若是真心和林姑娘好,為什麼這麼早就定親了?”

    寶玉聽了,驚問道:“誰定親了,定了誰?”

    紫鵑笑道:“我早聽說了,老祖宗給你定下了寶琴姑娘,過兩年就要娶過來了。還瞞着我說跟林姑娘好呢!”

    聽了紫鵑的話,寶玉不但不驚,反倒嘻嘻地笑道:“人都說我傻,你比我更傻,那是老祖宗和薛姨媽說的玩笑話,寶琴姑娘如今已經許給梅翰林的公子了。”

    說着,推被而起,認真地對紫鵑道:“你隻要不離開林妹妹,咱們終究一處活着;若不能一處活着,就一處化灰,化煙!”接着就又動手動腳,要和紫鵑辦那種事。紫鵑手指室外,悄聲說:“襲人在偷聽呢。”賈寶玉全然不顧,紫鵑隻得推說“二爺養病要緊”,答應他以後找機會,這時刻隻讓他摟摟親親,好歹應付了這一夜。

    紫鵑第二天回到潇湘館,把這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黛玉,隻是沒說寶玉對她動手動腳、撫背摸胸摟抱親嘴的那些事。當時,黛玉聽了紫鵑述說她巧試賈寶玉的話,聯想起寶玉親口說的“放心”的話,心裡甜絲絲的,也不說什麼,隻是囑咐了一句:“這種玩笑話以後可别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