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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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修一喝得爛醉的絹子這個女人的處境又是怎麼樣呢?修一在絹子家裡一喝醉就撒野,不是把絹子都給弄哭了嗎? 何況,菊子盡管由于修一認識絹子而不時臉色刷白,可腰圍卻也變得豐滿了。

     二 修一的大鼾聲很快就停止了。

    信吾卻難以成眠。

     信吾想道:難道保子打鼾的毛病也遺傳給兒子了嗎? 不是的。

    或許是今晚飲酒過量了吧。

     最近信吾也沒聽見妻子的鼾聲。

     寒冷的日子,保子依然酣酣入睡。

     信吾夜裡睡眠不足,翌日記憶力更壞,就心煩意亂,有時陷入感傷的深淵之中。

     或許信吾剛才就是在感傷中聽見修一呼喚菊子的聲音的。

    或許修一不僅是因為舌頭不聽使喚,而且是借着酒瘋來掩飾自己内心的羞愧呢。

     通過含糊不清的話語,信吾感受到的修一的愛情和悲哀,隻不過是信吾感受到自己對修一的期望罷了。

     不管怎麼說,這呼喊聲使信吾原諒修一了。

    而且,覺得菊子也原諒了修一。

    信吾因而理解了所謂骨肉的利己主義。

     信吾對待兒媳菊子十分溫存,歸根結底仍然存在着偏袒親生兒子的成分。

     修一是醜惡的。

    他在東京的情婦那裡喝醉了回來,幾乎倒在自家的門前。

     假如信吾出去開門,皺起眉頭,修一也可能會醒過來吧。

    幸虧是菊子開門,修一才能抓住菊子的肩膀走進屋裡來。

     菊子是修一的受害者,同時也是修一的赦免者。

     二十剛出頭的菊子,同修一過夫妻生活,要堅持到信吾和保子這把年紀,不知得重複寬恕丈夫多少次。

    菊子能無止境地寬恕他嗎? 話又說回來,夫妻本來就像一塊可怕的沼澤地,可以不斷地吸收彼此的醜行。

    不久的将來,絹子對修一的愛和信吾對菊子的愛等等,都會被修一和菊子夫婦的這塊沼澤地吸收得不留形迹嗎? 信吾覺得戰後的法律,将家庭以父子為單位,改為以夫妻為單位,這是頗有道理的。

     “就是說,是夫婦的沼澤地。

    ”信吾自語了一句。

     “讓修一另立門戶吧。

    ” 也許是年齡的關系,竟落下這樣的毛病:心中所想的事,不由地變成自語了。

     “是夫婦的沼澤地。

    ”信吾這句話乃至包含着這樣一層意思:夫婦倆單獨生活,必須相互容忍對方的醜行,使沼澤地深陷下去。

     所謂妻子的自覺,就是從面對丈夫的醜惡行為開始的吧。

     信吾眉毛發癢,用手揉了揉。

     春天即将來臨。

     半夜醒來,也不像冬天那樣令人厭煩了。

     被修一的聲音攪擾之前,信吾早已從夢中驚醒了。

    當時夢境還記得一清二楚。

    可是,被修一攪擾之後,夢境幾乎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或許是自己心髒的悸動,把夢的記憶都驅散了。

     留在記憶裡的,就剩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堕胎的事,以及“于是,某某子成了永恒的聖女”這句話了。

     信吾在讀物語讀物。

    這句話是那部物語讀物的結束語。

     信吾朗讀起物語讀物來,同時物語的情節也像戲劇、電影那樣,是在夢中展現的、信吾沒有在夢中登場,是完全站在觀衆的立場上。

     十四五歲就堕胎,還是所謂的聖女,太奇怪了。

    而且,這是一部長篇物語。

    信吾在夢中讀了一部物語名作,那是描寫少年少女的純真愛情。

    讀畢,醒來時還留下了幾分感傷。

     故事是:少女不知道自己已有身孕,也沒想到要堕胎,隻是一味情深地戀慕着被迫分離了的少年。

    這一點,是不自然的,也是不純潔的。

     忘卻了的夢,日後也無法重溫。

    閱讀這部物語的感情,也是一場夢。

     夢中的少女理應有個名字,自己也理應見過她的臉,可是現在隻有少女的身材,準确地說,是矮小的身材,還留下朦胧的記憶。

    好像是身穿和服。

     信吾以為夢見的少女,就是保子那位美貌的姐姐的姿影,但又好像不是。

     夢的來源,隻不過是昨日晚報的一條消息。

    這條消息貫以如下的大标題: “少女産下孿生兒。

    青森奇聞(思春)。

    ”内容是,“據青森縣的公共衛生處調查,縣内根據‘優生保護法’進行人工流産者:其中十五歲的五人,十四歲的三人,十三歲的一人,高中生年齡從十六歲至十八歲的四百人,其中高中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