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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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感。

    他明顯地感到一種新的媚态。

     信吾常常從身材苗條、膚色潔白的菊子聯想到保子的姐姐。

     少年時代,信吾曾愛慕過保子的姐姐。

    姐姐死後,保子就到她姐姐的婆家去幹活,照料姐姐的遺孤。

    她忘我地工作。

    保子希望做姐夫的填房。

    保子固然喜歡姐夫這位美男子,但她也還是因為愛慕姐姐。

    姐姐是個美人,甚至令人難,以相信她們是同胞姐妹。

    保子覺得姐姐姐夫是理想之國的人。

     保子心愛姐夫也心愛姐姐的遺孤。

    可是姐夫卻視而不見保子的這片真心。

    他終日在外吃喝玩樂。

    保子似乎甘心情願犧牲自己,終身為他們服務。

     信吾明知這種情況,他也同保子結了婚。

     三十餘年後的今天,信吾并不認為自己的婚姻是錯誤的。

    漫長的婚後生活,不一定非受起點所支配。

     然而,保子的姐姐的面影,總是索回在兩人的内心底裡。

    盡管信吾和保子都不談論姐姐的事,卻也忘卻不了。

     兒媳婦菊子過門以後,仿佛給信吾的回憶帶來了一束閃電般的光明,這并不是怎麼嚴重的病态。

     修一同菊子結婚不到兩年,就已經另有新歡。

    這使信吾大為震驚。

     信吾是農村出身,修一與信吾的青年時代不同,他壓根兒就不為情欲和戀愛而苦惱。

    從來就不曾見過他有什麼苦悶。

    修一什麼時候初次與女性發生關系,信吾也難以估計。

     信吾盯視着修一,估摸着現在修一的女人準是個藝妓,要不就是妓女型的女人。

     信吾猜疑:修一帶公司女辦事員外出,說不定是為了跳跳舞?或是為了遮掩父親的耳目。

     不知怎的,信吾從菊子身上感到:修一的新歡大概不是這樣一個少女。

    修一另有新歡以後,他同菊子的夫妻生活突然融洽得多了。

    菊子的體形也發生了變化。

     品嘗烤海螺的那天夜裡,信吾夢中醒來,聽見了不在跟前的菊子的聲音。

     信吾覺得,修一另有新歡的事,菊子壓根兒是不知道的。

     “用一份海螺的形式,來表示父母的歉意嗎?”信吾喃喃自語了一句。

     盡管菊子不知道修一另有新歡,可那個女人給菊子帶來的影響又是什麼呢? 似睡非睡之中,覺着天已亮了。

    信吾走出去取報紙。

    月兒還懸在蒼穹。

    信吾把報紙浏覽了一遍,就又入睡了。

     五 在東京車站台上,修一一個箭步登上了電車,先占一個座位,讓随後上車的信吾坐了下來,自己站立着。

     修一把晚報遞給信吾,然後從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了信吾的老花鏡。

    信吾也有一副老花鏡,不過他總是忘記帶,就讓修一帶一副備用。

     修一把視線從晚報上移向信吾,彎下腰來說: “今天,谷崎說他有個小學同學想出來當女傭,将這件事拜托我了。

    ” “是嗎?雇用谷崎的朋友,不太方便吧?” “為什麼?” “也許那女傭會向谷崎打聽你的事,然後告訴菊子呐。

    ” “真無聊。

    有什麼可告訴的。

    ” “唷,了解一下女傭的身世總可以吧。

    ”信吾說罷就翻閱起晚報來。

     在鐮倉站下了車,修一就開口說道: “谷崎對爸爸說我什麼啦?” “什麼也沒有說。

    她守口如瓶哩。

    ” “哦?真讨厭啊!要是讓爸爸辦公室那個辦事員知道,以為我怎麼樣,豈不讓爸爸難堪,成為笑柄了嗎?” “自然啰。

    不過,你可别讓菊子知道喲。

    ” 信吾心想:難道修一不打算過多隐瞞? “谷崎都說了吧?” “谷崎明知你另有新歡,還跟你去遊樂嗎?” “嗯,大概跟吧。

    一半是出于妒忌呐。

    ” “真拿你沒辦法。

    ” “快吹了。

    我正想和她吹啦。

    ” “你的話我聽不懂。

    嘿,這種事以後再慢慢跟我說吧。

    ” “吹了以後再慢慢告訴您吧。

    ” “好歹不要讓菊子知道喲。

    ” “嗯。

    不過,說不定菊子已經知道了。

    ” “是嗎?” 信吾有點不高興,緘口不語了。

     回家後,他還是不高興,用過晚飯旋即離席,逞直走進自己的房間裡。

     菊子端來了切好的西瓜。

     “菊子,你忘記拿鹽了。

    ”保子随後跟來了。

     菊子和保子無意中一起坐到走廊上了。

     “老頭子,菊子喊西瓜西瓜的,你沒聽見嗎?”保子說。

     “他沒聽見呀,他知道有冰鎮西瓜。

    ” “菊子,他說他沒聽見呐。

    ”保子朝着菊子說。

     菊子也向着保子說:“爸爸好像在生氣呐。

    ” 信吾沉默良久才開腔說: “近來耳朵有點異樣呢。

    前些日子,半夜裡我打開那兒的木闆套窗乘涼,仿佛聽見山鳴的聲音。

    老太婆呼噜呼噜地睡得可香了。

    ” 保子和菊子都望了望後邊的那座小山。

     “您是說山鳴的聲音嗎?”菊子說,“記得有一回我聽媽媽說過,大姨媽臨終前也曾聽見過山鳴的聲音。

    媽媽您說過的吧。

    ” 信吾不由吃了一驚,心想:自己竟把這件事給忘了,真不可救藥了。

    聽見山音時,怎麼就想不起這件事來呢? 菊子說罷,好像有點擔心,一動也不動自己那美麗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