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機會

關燈
我坐在院中的石階上發呆,長長的頭發披垂下來,遮掩住一雙緊皺的煙頭。

    地上,兩隻螞蟻在打架。

    我心裡亂糟糟的,離最後一次錄像隻有兩天了,我要做的片斷還沒頭結呢。

    這次被指定表演“潇湘子雅谑補餘香”一場,這是林黛玉取笑劉姥姥象個母蝗蟲一段戲,展示了黛玉風趣幽默、尖酸刻薄的一面,誰讀到這裡都不禁為黛玉的俏語諺言啞然失笑。

    可怎樣才能使表演恰到好處,隻需淡淡幾句,就引得寶玉笑得捶胸頓足,湘雲笑得人仰馬翻呢?我苦思冥想,不得要領。

     “喂,陳曉旭,片斷準備得怎樣了2”我順着聲音擡頭一看,不得了,什麼時候導演站在了我面前,一雙眼睛審視着我。

     我立刻站起來,不自在的笑笑。

    說真的,我有些怕這個嚴肅的老頭,因為他對人的表情太含蓄,讓人猜不出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擔心地問我:“後天就要錄像了,你準備得怎樣了?” 我說:“排練了兩次,可我說完了台詞,他們誰都不笑。

    ” 導演說:“這就要看你的表演了,這樣一個偉大的著作中的重要人物,沒有一定的閱曆和表演經驗的演員是很難勝任的。

    說實話,我對你很不放心呵,這次錄像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好努力吧,全國多少雙眼睛都瞪着咱們哪。

    ” 我點點頭,深深理解他的話。

    《紅樓夢》的價值人所共知,演好一個角色比拍好整個戲更難。

    望着他遠去的瘦小的身影,我心裡有一份沉沉的擔憂,為他,為我,為我們大家。

     兩天後,片斷錄像結束了。

    晚上所有的人都湧到會議室去看回放,而我卻把自己鎖在屋子裡。

    這兩天弦繃得太緊了,我怕自己不适應那種緊張的氣氛。

    我坐在床上面壁,全不去想隔壁的屏幕上會是怎樣的效果。

     夜很靜,一縷月光溫溫柔柔地照進來,把黑暗點綴成詩意朦胧的世界。

    有幾點光斑漫不經心地在我的臉上遊移,仿佛是一隻溫柔的手把我輕輕地撫愛。

    在這無言的交流中我似乎感到一種信任,一種理解,這是我在這些奮戰的日子裡多麼渴望的情感啊!我不禁為這樣細緻的關切而淚濕了。

    月光仿佛可解人意,漸漸地把它溫柔的光環灑遍我的全身。

    我閉上眼睛,體味着這種超人世的溫情,竟在不知不覺中安然睡去了。

     當同屋的女孩兒們帶着得意或沮喪的心情回來時,我已在夢境中超脫了。

     “末日的宣判”這是一個不平常的夏日,姑娘們早早收拾停當,卻沒有了往日的歡笑人人都屏住呼吸,靜靜地期待着最後的時刻。

    三個月的學習結束了,導演将在今天宣布角色名單。

    我本來是個喜歡安靜的從此時卻受不了這樣沉悶的氣氛。

    我拉着同屋的沈璐,一口氣逃到園中栽滿杏樹的山坡上。

     呵,這兒有多麼新鮮的空氣呀。

     “瞧,小杏子,樹上有小杏子!”我驚喜地喊道。

     “在哪兒?”有兩條健美的長腿的沈璐急忙伸長了脖子尋找。

     “喏,在那兒。

    ”我往高處一指。

     她咽了一口酸酸的口水,然後把外衣往我手上一扔,一眨眼爬上樹去。

    我在底下大叫:“當心。

    ” 她在茂密的樹葉裡伸出頭笑着喊:“嗨,接着。

    ”一枚枚青杏落在了我的腳下。

    我一邊跳,一邊揀,咬一口,好酸呵! 突然,樹上的沈璐怪叫着溜下樹來,我急忙跑過去,原來她是讓一隻毛毛蟲給吓壞了。

    我笑得直不起腰來,指着她說:“我以為你膽大如鬥,呸,原來是個銀樣蠟槍頭。

    ” 她闆起面孔命令道:“不許笑,把屬于本人的一半杏子交出來。

    ”我倆立刻坐地分贓,一邊大嚼,一邊大笑,竟把寂靜的杏林當成避亂的桃花源了。

     大家已經坐好準備開會了,我們倆悄悄地溜了進去坐在牆角的位置上。

    四十幾雙眼睛不安地注視着導演,仿佛在聽候最後判決一樣。

     導演慢慢掏出眼鏡戴上:“下面,我來宣布角色名單,金陵十二钗第一名……” 我的兩隻手緊緊地捏着衣袋裡的杏子,但是一種神秘的預感把一切告訴了我。

    我在心裡幾乎與導演同時念出:“林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