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士傳 第九卷 竭心力臣忠感鬼神 焚契券友義動官長

關燈
,不覺大病起來。

    弄得形容枯槁,面目熏黑,睡倒在公館中,起身不得。

    正是: 青天化作玄天,白丁變作黑子。

     壬水生而既旺,丁火衰而欲死。

     丁推官身雖卧病,心中卻記挂着公務,巴不得起來監督河工,怎奈頭暈眼昏,那裡爬得起?隻得一面申文上台,乞另委别官,督完河務;一面差人回署,報以父子知道,速請醫生前來看脈。

    上台看了申文,準令丁推官回署調理,另委本府同知虞龍池代管河工。

    那虞龍池星夜來到儀封縣交待,這邊丁推官的公子丁嗣考也同着兩個醫生一齊都到。

    那兩個醫生一個姓秦,一個姓華,是開封府裡有名的官醫。

    果然深通醫理,看了脈,都道是積勞中暑所緻,宜用清涼和解之劑。

    兩人正商量用藥,忽又本縣知縣薦一個醫生到來。

    此人複姓聞人,單名一個虛字。

    也是本縣的名醫。

    他道丁推官在這裡患病,如何舍近求遠,要到府城裡去延醫?為此特地托人轉求知縣前來的。

    這聞人虛來看病之時,恰聞虞同知來問病,正在榻前坐地。

    隻因聽了虞同知一句戲言,便誤了丁推官的性命。

    原來丁推官前日在府城起馬往鄭州署印的時節,虞同知治酒餞行。

    丁推官見他身邊有個門子,名叫糜桃,甚是小心乖覺,因說道:“小弟門中幾個門子都不中用,不如老寅翁這門子甚好。

    虞同知聽說,便把糜桃送與丁推官伏侍。

    今日到公館來問病,卻見糜桃站在床邊,因指着他對丁推官道:“老寅翁積勞之後,須要保養,今番貴恙。

    多應受了此人的累了。

    ”聞人虛聽了這句言語,認定是陰虛症候。

    豈知丁推官一心經營公事,那有閑情與門子玩耍?虞同知因自己是好龍陽的,故偶以此言相戲。

    聞人虛不知就裡,信以為實,認做陰虛,要用起人參來。

    秦、華二醫争他不過,也是丁推官命數該盡,不合服了聞人虛的補藥,心頭發脹,幾度昏迷。

    再教秦、華二人看時,已沒救了。

    從來巫與醫雖是一樣念頭,然巫利人生,未賞害人之身;醫利人生,每至害人之生。

    賣棺木的匠人,與賣藥的醫生,雖是兩般肚腸。

    然匠利人死,不能緻人之死;醫救人死,每反緻人之死。

    不但庸醫為然,名醫尤甚,有兩曲《黃莺兒》為證: 堪恨有名醫,到人家,抵暮時。

    誇言日裡匆忙處,某家候予,某家款予。

    一頭診脈和人語。

    隻須臾略将三指,一點便升輿。

     無法治醫師,恃虛名,藥妄施。

    将人性命為兒戲,當官訟之,官還宥之,道是心中割腹難加罪。

    病來時,切須記取,不藥是中醫。

     自古道藥醫不死病。

    若病犯實了,雖盧,扁亦無救,也莫隻歸咎醫生。

    然醫生切脈,用藥,人命所關,最宜詳慎。

    怎奈那些名醫,當未出名之時,還皆仔細切脈,小心用藥者;到得名一出了,便裝腔作勢,要學那成都市上嚴三點的模樣,更不把脈理細察。

    又看得自己的藥,好象呂洞賓的仙丹,随手撮去,不别緻詳,往往把人性命來誤了。

    所以古人說得好,道是:不服藥為中醫。

    人不幸有疾,隻須自己于飲食起居謹慎調攝,或者倒漸漸痊可;縱有三長兩短,卻倒也死而無悔。

    若依了世俗所雲,甯可含藥而死,不可負藥而亡。

    這兩句話,常要把殘生冤屈斷送。

    然雖如此,古人不為良宰相,則願為良醫,以其能救濟人也。

    世間也有一些不勘救濟的人,或諱疾忌醫,或信巫不信醫,雖遇良醫,不肯吃他的藥,以緻病死。

    此真可憐不足借。

    天有一些人,自己平日稍知藥性,到有病時,辄便妄參己見,增減良醫的妙方,以緻用差了一味兩味藥,送了性命。

    這卻是自作之孽。

    與醫生無幹了。

    閑話少說。

    且說丁推官病勢沉重,公子着了急,連夜扶他下船。

    急急回到衙署中。

    那時已黃昏時候,丁推官才回到衙署,便昏暈了過去。

    家眷圍聚看視,都歸咎醫生用藥之誤。

    丁推官昏暈了半晌,醒将轉來,說道:“不于醫生事。

    我适間得一夢,與數年前之夢相合,多應不久于人世了。

    ”公子問是何夢,丁推官道:“我向年在京中時曾夢至一處,宮殿巍峨,有青衣童子引我入内。

    聖見殿中坐着一個人,有如王者,左右侍衛無數。

    我伏地再拜,殿上傳宣,将受我爵位。

    隻見旁邊走出一個白鬃道士,把我扶起,說道:“且放他回陽世去,幹了一件功德,然後卻來受職。

    我此夢藏之于心久矣。

    适間昏昏睡去,忽又夢見前番那道士來對我說:“你今功德已完,可随我去了。

    我自想無甚功德于人,或者開河濟民也算一件功德。

    據此夢,我必将與陽世相别矣。

    ”公子聽罷,含淚答道:“夢寐之事,不必準信,大人且寬心。

    若秦、華二醫不肯用藥,明日再别請醫生來看。

    ”丁推官搖頭不應。

    三更以後,病勢愈重,問他後事,都不回答。

    挨到五更時分,讨冷水來飲了一杯,口中連呼“開河”數聲而死。

    正是: 古人兵事未了,連呼過河者三。

     今與古人無異,治兵治水一般。

     丁推官既死,公子與家眷等一齊号哭。

    天才黎明,董聞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