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關燈
,怎樣對待腹中胎兒?問題的實質,就是如何對待夏踐石。

    這個孩子,是夏踐石的骨肉。

    在确切得知夏早早不是夏踐石的後代之後,這個孩子就是夏踐石惟一的血脈了。

    告訴夏踐石,夏踐石會怎樣想?對于多少年前的舊案,他執何态度?會不會惱羞成怒? 蔔繡文不知道。

    她無法想象夏踐石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那張平靜的學者的面孔,會浮現怎樣的表情。

    她從未覺得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人,竟是如此陌生。

     不管反應如何劇烈慘痛,她得如實告知他。

    如果說,夏早早究竟是誰的兒女,蔔繡文還可以說是自己的隐私的話,腹中這一胎兒的去留,夏踐石是有決定權的。

     在這個問題的處理上,蔔繡文和夏踐石,成了仇家。

    蔔繡文是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而奮鬥,夏踐石也要為了自己的親生孩子而奮鬥。

     何去何從,定有一搏。

     把這一切都理清楚之後,蔔繡文站起身來,給夏踐石打了一個電話。

     “踐石,你此刻在哪裡?我想立即見到你。

    ” 夏踐石說:“我在辦公室收拾東西,馬上就回家。

    别着急。

    ” 蔔繡文說:“你不要回家了。

    就等在辦公室好了,我馬上就去。

    ” 夏踐石說:“怎麼,你是不是直接要到機場去?你身子不像往常,為了我們的孩子,為了你自己,事業上的活動,能減就減些。

    沒了你,也就沒了早早,也就沒了我……” 蔔繡文打斷了夏踐石的咦叨,說:“我這就出發。

    你等着。

    ”說完,不給夏踐石喘息的機會,放下了電話。

     她不能在自己的家裡同丈夫談這個可怕的話題。

    換一個環境吧。

    如果談崩了,也好有個緩沖。

    無論是丈夫留在辦公室,還是自己找個飯店過夜,都比兩個人呆在自己的家裡,卻如路人一般冷漠要好。

     夏踐石圍着圍巾,坐在辦公桌後面,一頭霧水。

    見蔔繡文風塵仆仆地趕來,忙說:“你坐沙發上,歇口氣。

    我這就給你徹茶。

    ” 蔔繡文說:“我不坐沙發。

    我就坐在你對面。

    這樣正好。

     菜也不必徹了,我喝不下去。

    “其實,她擔心的是,夏踐石聽完她的話以後,會不會把熱茶潑到她的臉上呢?不管結局如何,她還要苦鬥下去,她不能臉上帶傷。

     夏踐石驚詫莫名。

    妻子表情怪異,端來一把椅子,坐在桌子對面,形成楚河漢界的局面,好像談判雙方。

    結婚十幾年來,擺成這到形式,這是第一次。

     他說:“老婆,你又搞什麼鬼?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這種把戲,小年輕玩的啦!”他不是一個擅長開玩笑的人,此刻這樣打趣,是為了讓氣氛和緩些。

     蔔繡文嘴角抽動了一下,勉強算是笑的回應。

    她明白夏踐石的好心。

    她決定不顧一切,傾巢出動。

    是殺是剮,悉聽尊便。

     她說:“踐石,我想告訴你的事,對你來說,很意外。

    打擊很大。

    本來,我是想瞞你一輩子的。

    可是事關早早,我必得說實話。

    ” 更踐石雙手交叉,緊抱在胸前,這是一種拒絕接受對方所傳信息的典型姿态。

    他害怕了。

     蔔繡文值得這涵義,但她一定要說下去,而且要快快地說下去,她的毅力也是有限的。

     “踐石,早早不是你的孩子。

    她到底是誰的孩子,我也不知道。

    這不是我對你不忠,實在是災難來的太突然。

    關于這件往事,這麼多年,我隻想完全忘掉它,詳情,我以後跟你說。

    可是,這次早早一病,醫生建議我們再生一個和早早同父同母的孩子,現在化驗結果出來了,我腹中的孩子和早早的基因不符。

    這胎兒何去何從,我們倆得從長計議……” 蔔繡文一口氣說完了。

    她變得很平靜,好像風暴之後的海洋,再無一絲氣力掀起漣漪。

    夏踐石一聲不吭。

    很久很久。

     叫人疑心他是否睡着了。

     “你是說早早不是我們的孩子?”夏踐石的聲音有一種不真實的夢幻音調。

     “是。

    她是我的孩子,但不是你的孩子。

    ”蔔繡文冷酷地說。

     “這一怎一麼一可一能一呢?!”夏踐石咬牙切齒地說。

     “她不是我的孩子,她是誰的孩子?她從一懂事就叫我爸爸,難道她還在這個世界上管别的男人叫過爸爸嗎?!繡文,你志不忠,你說不說,那是你的事。

    但我是早早的爸爸,這是千真萬确的啊!”夏踐石涕淚交集。

    蔔繡文猛地站起來,伸出哆嗦的雙臂,把這個男人擁在自己的懷裡。

    “踐石,早早是你的!是你的!”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我的?”夏踐石目光如炬,問。

     “是。

    這一個,千真萬确。

    ”蔔繡文哽咽,不單是因為愧悔,她感到腹中劇痛。

     “要是……把她生下來呢?”夏踐石問。

     “那……來不及啊……早早就沒命了……”蔔繡文強忍着痛說。

     “……我都要……都想要啊……”夏踐石嚎叫。

     蔔繡文沒有答話。

    她痛得彎下腰去,一股鮮紅的血液順着襪子,洇紅了腳面,很快充滿了整個鞋子。

     “踐石,我對不起你,沒有選擇了……”蔔繡文軟軟地滑在了地上。

     蔔繡文給魏曉日醫生打電話,說明了她和夏踐石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