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判若兩人

關燈
劉枚的身體略微前傾,右手放在大班桌上,打量着剛坐在沙發上的李一凡。

     幾天前,也是在這裡,她曾經像個男人般打量過她。

    可是,如今的李一凡已和那天的李一凡判如兩人:雙頰凹陷,眼睛紅腫,眼窩似乎更加凹陷、眼睑下居然出現了兩個明顯的淡絷色的眼袋,黑中帶藍的兩顆瞳仁疲憊而無神,又長又密的眼捷毛沒有了光澤,鼻子好像更高更直,本色的口紅沒有掩飾住和大明星澤塔。

    瓊斯不相伯仲的圓潤的嘴唇的幹燥皲裂,盡管臉上施了一點薄薄的胭脂,但仍然不能掩蓋住那憔悴的面色。

    那“白裡透紅,與衆不同”的神采到那裡去了?那白皙、細嫩皮膚下的根根毛細血管到那裡去了?經過修飾的頭發,怎麼看也和她的臉型,衣着不協調。

    可是,仔細一看,她穿的還是前次穿的那套銀灰色的套裙,還是齊耳的短發!怎麼此時就看不出過去那高雅、洋氣的品位呢?面前的李一凡,說清點,是一個從新疆、甘肅等地過來的一般化的女人,說重點,和菜市、茶館裡打工的沒什麼兩樣。

    要是現在的李一凡出現在她劉總的招工現場,她肯定不會要。

    盡管她仍然有文憑,仍然會寫會說,但卻缺少了靈氣,缺少了活力!一夜之間,不是一夜,而是一個小時,也許,一個小時也沒有,隻有半小時,甚至十分鐘,二三分鐘!瞬間的一個變故就改變了一個人! 劉枚的心震顫了:多好的一個女人,就這樣毀了。

    也許,那一晚,不,那次打擊會影響她一輩子! 不知為什麼,她暗暗責備起自己來,都怪自己,要不是那該死的材料,李一凡就不會有這“晴天霹靂”似的遭遇。

    說起那材料,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催三催四,趕天趕地弄好帶去的材料,衛璧輝一句話就解決了:“你們的材料。

    我不看就知道寫些什麼。

    這次就不看了。

    你們帶回去,結合這次會議精神,重新弄過。

    下次我再看。

    ”早知道,不整這撈食子,或者不認真整,就沒有李一凡的……難道這真應了俗話說的“人在倒黴鬼在推”麼? 這邊劉枚的腦袋裡波翻浪湧,那邊像小學生般規規距距坐着的李一凡腦袋卻是一片空白,頭微微低着,十個纖細的手指相互耍弄着,隻是不時地擡起眼角盱劉枚一眼。

     唐倩走到門邊,輕輕敲了兩下門。

    劉枚收回神,向她點了點頭。

    唐倩走進來,将文件放在桌子上,就輕輕地走了。

    劉枚掃了一眼文件,沒有理它,重重地出了一口氣,說:“一凡,真對不起!” 李一凡擡起頭,惶惑地看着她。

     劉枚好像要忏悔似的:“我真不該叫你整材料。

    ” “劉總,這不怪你!”李一凡望着劉枚,雙眼空洞無神,“是我自己……” “怎麼是你自己?”劉枚兩隻眼睛罩着她。

     “我先生、陽昆說了要來接我的,是我不要他來。

    ” “唉!”劉枚歎了一口氣,“天道難測。

    一凡,讓你受到這個打擊,我心裡很不好受。

    ”她的嗓音變得沉重起來,“說句心裡話,就像一個花瓶在我手裡毀了一樣。

    ” “劉總……”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從李一凡的眼眶裡成串地滾下來。

     “女兒在幼兒園?”劉枚無話找話。

     “唔。

    ”李一凡點了點頭,那淚珠随着也搖動起來。

     “他呢?”話一出口,劉枚才覺得此話是多麼不合适,不禁暗暗自責。

     李一凡沒有吭聲,隻是輕微地點頭,不知其含義。

     劉枚不知說什麼好,站起身,走過去,像對待小孩子般用手輕輕拍着李一凡的肩,又重重地歎了口氣:“唉——” 李一凡哭得更厲害了,雙肩也抖動起來。

    滴在衣襟上、褲子上的眼淚很快就洇濕成了拳頭大的兩塊。

    劉枚從衣袋裡掏出紙巾,遞給她,走到門邊,将門關上,然後返回,走到書架前,翻起裡面的書來。

    她知道劉總的用意,用紙巾擦了擦眼淚,但始終擦不完,那眼淚像泉水般冒個不停。

    這兩天,她幾乎生活在公司一些人的惡言穢語中。

    她走過别的辦公室的門,或者走在公司大門外,總有人好像從來不認識她似的張大眼睛别有意味地盯着她,然後在她後面發出小聲的如麻雀叫的叽喳聲,而每次碰見江紅,都是扳着一張臉向着自己,好像是借了她的金銀财寶不還似的。

    自己被侮辱了,似乎還成了罪人。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