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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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如今的社會文明,是要把驿車抵達廣場和從廣場出發的時間都記載下來;有多少信件都要數一數,什麼時候将信扔進郵筒,什麼時候将信送到,要蓋兩道郵戳;住宅都編上号碼,核實了每一層樓開多少扇門窗以後,都要在征稅底冊上将各層标注出來。

    在土地冊的大張紙上用最詳細的線條,把全部領土劃成最小的塊塊表示出來。

    這種巨人下令創作的巨人作品,大概也快完成了!可憐的法國女人們,在這樣的社會文明中想隐姓埋名,想來上一點點浪漫故事,你們試試看吧!人們不斷地饒舌,在離市中心最遠的邊緣上,對最無關緊要的舉動都要仔細琢磨一番;省長家裡餐末點心吃什麼要看個究竟;站在一戶小康人家門口,把他吃的甜瓜有幾道筋也要看個明白;節儉的手将黃金放進錢箱時發出的響聲,也要極力聽個清楚。

    人們每天晚上圍在火邊,就把區裡、城裡、省裡各家财産的數字估計一遍!不謹慎的姑娘們,你們不想避開警察的目光,倒想避開喋喋不休的饒舌,你們試試看吧! 由于一場常見的張冠李戴,莫黛斯特算是躲過了最無惡意的偵探。

    愛乃斯特已經為此自責不已。

    可是,哪個巴黎人願意上一個小小的外省女子的當呢?“萬事勿上當”,這個可怕的警句摧毀了人類一切高尚的思想感情。

     愛乃斯特良心上受到的每一譴責,都在下面這封信中留下了痕迹。

    從這封信中,我們可以輕易地看到,這位正直的年輕人内心情感上經曆着怎樣的矛盾鬥争。

     上面的事情發生以後,過了幾天,一個晴朗的夏日,莫黛斯特在她的窗旁,讀到了這封信。

    信是這樣寫的: 書信六 緻歐·德·埃斯特-莫小姐 小姐: 我毫不掩飾地告訴您,如果我确實知道您有萬貫家财,我是會采取完全不同的作法的。

    為什麼呢?我考慮了其原因,是這樣的:在我們身上,有一種天生的促使我們去追求和占有幸福的情感,這種天生的情感又在社會中得到了惡性的膨脹。

    大部分人将幸福與經濟手段混為一談,在他們看來,财富是幸福的最重要的因素。

    不論什麼時代,社會情感都早已将财富變成了一種宗教。

    我如果知道您有萬貫家财,那我就會極力讨您歡喜了。

    至少,我是這麼想的。

    不應該期待在一個男子身上,尤其是還青春年少的男子身上,有那種以良知代替感情的明智。

    而且在一個獵物面前,隐藏在人内心深處的動物性本能總是推動他向前的。

    如果我确實知道您很富有,那麼,您從我這裡得到的就不會是一通教訓,而是恭維和奉承話了。

    那時候,我會不會很自重呢?我表示懷疑。

    小姐,在這種情形下,事情成了,自然就得到了寬恕。

    至于是否幸福……那是另一回事。

    如果我是用這種手段讨的老婆,我還能提防她麼?……當然……您的行為或遲或早會真相畢露。

    您的丈夫,不論您使他變得多麼偉大,最終總要責備您使他遭人白眼。

    您自己,或遲或早,說不定也要看不起他了。

    解決這種金錢婚姻造成的難題,一般人是用暴君的利劍,堅強的人是用寬恕,詩人是用哀歎。

    小姐,這就是我誠實的回答。

     現在請您仔細聽我說。

    您使我對您、對我都進行了深入的思考。

    對您,我還了解得不夠,對于我自己,我也了解得很少。

    這是您獲得的一大勝利。

    您有這樣的才能,将隐藏在每一個人内心深處的壞思想都攪動起來。

    經過思考,從我心底也升起了某種高貴的情感,所以我以最親切的祝福向您緻敬,就象在茫茫大海上,燈塔為我們指明了哪裡有使人可能遇險的礁石,人們都向燈塔緻敬一樣。

    這就是我的自白,因為我甯願失去大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