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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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來的椅子;竄近他的身邊;轟隆一聲,我們在地上滾做了一團。

    ” “那真是一場惡鬥;他是高大而強壯的人,為自己的生命而搏鬥;我是強有力的瘋人,渴望着毀滅他。

    我知道我的力氣是誰都比不上的,我的想法也是很對的,我漸漸占了上風,雖然我是瘋子!他的掙紮漸漸沒力了。

    我跪在他胸上,用兩隻手緊緊招住他的強壯的咽喉。

    他的臉發了紫;他的眼睛從眼窩裡突了出來,舌頭伸着,像是嘲諷我。

    我勒得更緊了。

     “突然門被打開了,一群人沖了進來,互相大叫抓住這個瘋子。

    ” “我的秘密暴露了,毫無疑問;而現在我的唯一的掙紮是為了争取自由了。

    當有一隻手還沒有抓住我的時候我就跳了起來,沖進追我的人群中,用我的強壯的手臂打開一條路,好像我手裡拿着一把鐮刀把他們紛紛砍倒似的。

    我沖到門口;跳過栅欄,馬上就到了街上。

    ” “我一直向前迅速奔跑,沒有一個人敢阻止我。

    我聽見後面的腳步聲,于是把我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腳步聲越來越微弱,終于完全消失了;但是我還是跳躍着瘋跑,穿過沼澤和小溪,跳過籬笆和牆頭,拚命地叫喚着——我的叫喚被集合在我周圍的許多奇怪的東西接下去,因為叫聲擴大了,直沖天上,我被一些鬼怪抱在懷裡,它們馭風而行,越過重重障礙,把我一圈一圈地旋轉,轉得沙沙作響而且非常迅速,使我昏頭暈腦,最後它們猛然一摔,丢開了我,我便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躺在這裡了——在這可愛的小房間裡,這裡很難進得來陽光,月光還是偷偷地進來——然而它的光線隻足以照出我周圍的黑暗的人影和那個老是待在一個角落裡的沉默的人影。

    有的時候我醒着躺在這裡,能夠聽到從這所大房屋的老遠的别處傳來奇怪的尖叫和呼号。

    這些是什麼。

    我不知道;但這些既不是那灰白的人影發出的,也與它無關。

    因為從黃昏的最初的陰影到早晨的第一線光輝為止,它一直一動也不動地站在老地方,聽着我的鐵鍊的音樂,看着我在幹草鋪上的歡騰雀躍。

    ” 在這篇稿子的末了,又一種筆迹寫了這樣的話—— [上面是一個不幸的人的呓語的記錄。

    這人是一個凄慘的實例,是早年用錯精力和放縱無度延續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所造成的惡果的實例。

    他年輕時代的輕率的放肆、縱欲和淫佚,引起了高熱和精神錯亂。

    這後者的第一個結果是他那奇怪的幻想,以為瘋狂存在于他的家族裡,所根據的是一些人所強烈擁護但是另外一些人所同樣強烈反對的、一個有名的醫學理論。

    這種幻想産生了确實的憂郁症,到了時候就發展成為一種病态的精神錯亂,終于成為暴亂的瘋狂。

    有充分的理由可以相信,他所詳述的事實雖然被他的病态的想像歪曲了很多,但卻是真正确實發生過的。

    在熟知他早年生活上的罪惡的人們看來,他的感情既然已經失去了控制,卻沒有引導他做出還要更可怕的事情,這倒是慶幸的事。

    〕 匹克威克先生讀完老牧師的稿本的時候,燭洞裡的蠟燭也剛剛點完;火光沒有做出任何警告的信息就突然熄掉了,這使他的激昂的心境受了很大的驚吓。

    他慌忙把先前剛穿的衣物脫掉,用驚懼的眼光掃了一下四周,就慌忙地重新爬進被窩,不久就沉沉睡去了。

     醒過來的時候太陽正好照在他的卧室裡,已經是一個大早晨了。

    昨夜壓抑着他的那種憂郁,已經和包着大地的黑暗一道消失了,而他的思想和感情正像早晨的空氣一樣充滿了歡樂。

    用過一頓豐盛的早飯之後,四位紳士就徒步向格雷夫孫德出發了,後面跟了一個人,指着裝在松闆箱子裡的那塊石頭。

    他們大約一點鐘的時候到了那裡(他們已經把行李交給人從洛徹斯特運到倫敦),而且幸運地弄到了馬車外面的坐位,當天下午他們就一切順利的到了倫敦。

     此後的三四天是做一些到伊頓斯威爾市旅行的必須的準備。

    關于這極其重要的舉動必須另起一章加以叙述,所以我們不妨把本章臨了的少許篇幅用來叙述一下那個考古的發現的後事,當然是很簡略的。

     據匹社的文件上的記載,他們回到倫敦之後的那夜,舉行了全體社員大會,匹克威克在大會上發表了這次發現的演說,并對銘文作了種種的天才的推測。

    還記載了一位高明的藝術家把這刻在石頭上的珍物作了一幅忠實的寫生畫,送到王家考古學會和其他學術團體去,——為這問題而寫的許多文章,發生了敵對的論戰,造成了懷恨和妒忌——匹克威克先生本人也寫了一部小冊子,有九十六頁,都是很小的小号字,裡面提出了那銘文的二十七種不同的讀法。

    還有三位老紳士用給一先令遺産的辦法解除了他們各人的長子的承繼權利,就因為這些孩子膽敢懷疑那殘碑是古物——一位熱心人士提早“解除”了自己的生命,是因為高深莫測的銘文而絕望的。

    匹克威克先生被選為十七個本國的和外國的學會的名譽會員,因為他有了這個發現;這十七個學會沒有一個能對于銘文作任何解釋,但是它們全都贊同那是非常了不起的。

     布辣頓先生,真的——這個名字是注定了要受那些從事神秘即又高尚的研究的人一生一世的輕視——布辣頓先生,居然有這種事情,他抱着鄙俗的頭腦所特有的懷疑和吹毛求疵的态度,狂妄地發表了一個意見,既可惡又滑稽。

    布辣頓先生心存壞意,想損傷匹克威克先生的不朽之名的光澤,真的親自到科伯姆去了一趟,回來之後在社裡演說的時候,嘲諷地說他曾經見過向他買到石頭的那個人,那人認為石頭是古的,但是嚴肅地否認銘文是古的——他說隻不過是閑得無事幹時順手刻出來而已,那些字母所表示的不是别的,隻不過是“BILLSTUMPS,HISMARK”。

     這幾個字,而史登普斯先生因為不大熟悉文字的組織,他的字說他是按平格的拼字法的規律寫的,還不如說是按照聲音來拼的,所以就把他的教名(皮爾BILL)的第二個L丢掉了。

     匹克威克社是如此高尚的機關,所以可以預料得到,這意見理所當然會受到了輕視的待遇了,該社開除了那傲慢而心懷惡意的布辣頓,表決了送給匹克威克先生一副金邊眼鏡,作為他們的信任和贊許的标記;為了酬謝這一點,匹克威克先生叫人給他畫了一張肖像,挂在社裡。

     布辣頓先生雖然受到遺責,卻沒有被打敗,他也寫了一本小冊子,是對十七個學會發言的,裡面已包含他發表過的那個演講的複述,多次的在這小冊子裡隐約的表明他對那十七個學會許多“騙子”的認同。

    因此之故,激起了十七個學會的名正言順的憤慨,幾個新的小冊子出現了;外國的學會和本國的學會意見一緻,本國學會把外國學會的小冊子譯成英文,外國學會把本國學會的小冊子譯成各種文字;于是就開始了那個衆所周知有名的科學讨論,那就是所謂匹克威克論戰。

     但是這個毀謗匹克威克先生的三教九流的意圖并沒成功。

    那個诽謗人的作者反倒受到了一個重重的打擊。

    十七個學會一緻通過那傲慢的布辣頓先生是個無知的好事者,因此就大動幹戈的做起文章來了。

    直到今天,那塊石頭仍然是标志匹克威克先生之偉大的費解的紀念碑,也是揭示是他對渺小敵人的最終的勝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