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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真的?“蕙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把眼光漸漸地往下移,似乎不敢迎接芸的眼光。

     “姐姐,你不該這樣糟蹋你的身體,”芸偎着蕙坐下,痛惜地責備道。

     蕙努力動動嘴,她想笑,但是沒有笑出來,卻無力地歎了一口氣,頹唐地說:“二妹,你想我怎麼把飯咽得下去?我的心……”她咽住了下面的話,把頭埋下去,一隻手随意地翻弄着衣角。

     芸心裡一陣難過,她沉默着不說什麼。

    淑華看見這樣,倒有點後悔不該冒失地說了那句話,反倒引起她們的哀愁。

    她害怕這沉默,也讨厭這沉默,她便勸道:“其實蕙表姐,你也不必過于悲觀。

    我想表姐夫不見得就像别人說的那樣。

    ”蕙把頭埋得更深。

    芸不掉動一下臉,好像不曾聽見淑華的話似的。

    淑英嗔怪地瞅了淑華一眼,琴也驚訝地看淑華,她們的眼光仿佛在說:“為什麼要提到他?”淑華覺得失言,不好意思,便不作聲了。

    琴看見淑華的受窘的表情,要打破這沉悶的空氣替淑華解圍,便問芸道:“芸妹,外面客人還有多少?席上鬧不鬧?”“松松的坐了兩桌,也沒有人吃酒,都很客氣,”芸驚覺似地動一下頭,望着琴答道。

    她略略皺一下眉頭,又說:“在那兒陪客,真受罪。

    還不如跟你們一起在這兒吃飯好。

    外客廳裡的男客鬧酒鬧得很厲害。

    ”她說到這裡便站起來自語道:“我該走了,不然媽會喊人來催我去的。

    ”她又依戀地看了看蕙,說一聲:“姐姐,我去了,”便匆匆地走出房門。

    绮霞也跟了她出去。

     蕙擡起頭如夢如癡地望着芸的背影,不覺禱祝似地自語道:“但願二妹将來不要像我這樣才好。

    ”淑英聽見這句話,心裡一驚,她覺得這句話好像是對她說的。

    她的眼前現出一個暗影,她費了一些工夫才把它趕走了。

    但是她還不能夠使自己的心境十分平靜,她還要想将來的一些事情。

    她愈想愈覺前途困難,希望很少。

    她找不到出路,就癡呆似地落進了沉思裡面。

     這時電燈已經大亮,外面更是燈燭輝煌,人聲嘈雜。

    衆人默然相對,顯得房裡十分凄涼。

    一層闆壁竟然隔出了兩個世界。

    淑華不能忍耐了,她要找幾句話打破沉悶的空氣。

    她随便談一些閑話,衆人都不帶多大興趣地應答着。

    琴談到将來的希望,但是蕙似乎就害怕将來。

    後來話題轉入到“過去”。

    一些愉快的回憶漸漸地改變了房裡的空氣。

    淑英和蕙的注意都被這個話題吸引了去。

    她們把心事暫時封閉在心底,讓回憶将她們帶到較幸福的環境裡去。

     她們談了好一會兒,大家都感到興趣,外面喧嘩的人聲也不曾攪亂她們的注意。

    绮霞忽然匆匆忙忙地走進房來,對淑英說:“二小姐,三太太喊你快去,三太太在等你。

    ”淑英答應一聲連忙站起來。

    绮霞到床前把折好了的裙子打開提着遞給淑英。

    淑英接過裙子系上了。

    她向蕙告辭。

    衆人都站起來送她。

    琴也說要回去。

    蕙看了看琴,依戀地說:“你也要走? 為什麼一說走兩個都要走?“蕙的話還未說完,芸又慌慌張張地走進來,她并不坐下就催促淑英道:”二表妹,喊你快去。

     在等你。

    “淑英匆匆地向蕙說了兩句話,又向琴打一個招呼便跟着芸出去了。

     外面人聲更嘈雜。

    似乎許多乘轎子擁擠在天井裡。

    有人在叫:“高三太太的轎子提上來。

    ”轎夫在答應,轎子在移動。

     一乘,兩乘轎子出去了。

    另外的又擠上去。

    琴溫和地對蕙一笑,想拿這笑容安慰蕙。

    琴說:“橫豎明天下午我還要來。

    明天上午我有課。

    媽今天又沒有在這兒吃飯,我怕她等我。

    我還是早點回去好。

    ”她說畢便回頭吩咐绮霞道:“绮霞,你去看張升來了沒有,喊他把轎子提上來。

    ”绮霞答應了一聲“是”,卻仍舊站在旁邊不走,等待蕙的決定。

    然而蕙不再挽留了,她沉吟地說了一句“也好”,過後又央求琴道:“你明天要早點來。

    ”绮霞聽見這樣的話,也不再問什麼便往外走了。

     琴走時,淑英已經跟着張氏走了。

    外客廳裡沒有燈光。

    大廳上也還清靜。

    賀客差不多走光了。

    覺新後來也回家去了。

    隻有周氏和淑華(還有绮霞)留在周家睡覺。

    芸的房間讓了給周氏,她臨時在蕙的房裡安了床鋪,她和淑華同睡在那裡,說是“陪伴姐姐”。

     第二天大清早衆人就忙着。

    周氏來給蕙“開臉”,她一面用絲線仔細地絞拔蕙的臉上和頸上的汗毛,一面絮絮地對蕙講一些到人家去做媳婦的禮節。

    蕙默默地任周氏給她開了臉,她感到輕微的痛,她也感到處女的害羞。

    她不說一句話。

    她橫了心腸閉起眼睛任别人對她做一切的動作。

    這一天她的臉上總是帶着愁容。

    下午琴和淑英、淑貞都來了。

    晚上她們幾姊妹在一起吃飯,仍舊在蕙的房裡。

    這好像是送别宴,在席上大家都沒有笑容。

    連樂天派的淑華,和相信着“将來”的琴也都落了眼淚。

    蕙落淚不多,但是她那憔悴而凄慘的面容使人見了更心酸。

     客人去了以後,蕙的房間又落在冷靜裡。

    淑華和芸被喚到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