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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不到呢?”淑華不假思索地追問道。

     差不多和這同時淑英從另一隻船上發出了質問:“三妹,你為什麼又扯到我頭上來?哪個說我是悲觀派?”淑華聽見笑了笑。

    她正要回答淑英,但是蕙在說話了。

     “三表妹,你不曉得,我們的處境不同。

    ”蕙絕望地說,“這都是命。

    ”“我不這樣想。

    ”淑華不相信地搖搖頭,她帶了一點矜誇的神氣說,“既然都是命,那我倒樂得照我自己的意思去做。

     做得成做不成橫豎都是命。

    “她又掉過頭去對淑英說:”二姐,你就不同,你總是愁眉苦臉想這想那的,近來就沒有看見你快活過一個整天。

    我屢次勸你也沒有用。

    所以我說你是悲觀派。

    “”三表妹,你真會說話。

    “琴覺得有趣地笑了。

    芸也含笑地望着淑華。

     “呸,”淑英紅着臉啐了一口,她說:“三妹,你少在蕙表姐、芸表姐面前沖殼子。

    ”她這時的心情跟先前的略有不同。

     聽見淑華的話,她想起了她的三哥覺慧的話,她剛才在船上讀完了覺慧的來信。

     原來翠環劃的那隻船從圓拱橋下流過的時候,淑英和琴坐在一隻船裡,琴很關心淑英的事情,她又想起覺慧給淑英的那封信,便低聲問道:“三表弟的信還在你身邊?”淑英小心地往四周一看,然後低聲答道:“我還沒有看清楚,我們現在來看,”便從懷裡摸出了信。

    琴把頭偎過來,兩人專心地讀着信。

    淑貞茫然地望着她們,不知道她們在看什麼東西。

    淑華的船卻隻顧往前面走了。

     琴和淑英讀着覺慧的信,心裡的激動不停地增加。

    那封信喚起了她們的渴望。

    尤其使淑英受不住的是:那許多帶煽動性的鼓舞的話都是對她發的。

    覺慧從淑英的信裡知道了她現在的處境,他對她表示極大的同情,但是他不滿意她那悲觀消極的态度。

    他舉出幾個例子,說明那些可愛的年輕生命怎樣橫遭摧殘,他們為了舊禮教、舊觀念做了不必要的犧牲品。

    他說這是不應該的。

    每個青年都有生活的權利,都有求自由、求知識、求幸福的權利,做父母的也應該尊重子女的這些權利。

    任何阻礙年輕生命發展的行為,都是罪惡。

    每個青年對這罪惡都應該加以反抗,更不該自己低下頭讓這個不可寬恕的罪惡加在自己的身上。

    他又說父母代替子女決定婚姻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從前為了這種錯誤的婚姻,不知道有若幹年輕人失掉了家庭的幸福和事業上的進取心。

    許多人甚至犧牲了生命。

    在高家受了害的人也有好幾個,淑英不會沒有看見。

    但是現在不同了,今天的中國青年漸漸地站起來了,他們也要像歐洲的年輕人那樣支配自己的生活,決定自己的婚姻,創造自己的前程了。

    在外面到處都有這樣的青年。

    淑英也應該做他們中間的一個。

    她不應該徒然在絕望的思想中憔悴呻吟地過日子,束手旁觀地讓她的父親最後把惡運加到她的身上。

    她必須挺起身子出來為争取自己的幸福奮鬥。

    在這一點女子跟男子不應該有什麼分别。

    她請他替她打聽上海學校的情形,要他代讨幾份章程,他問她是不是有到下面讀書的意思。

    他說倘使她真有這種意思,不妨認真作好準備,他也可以給她幫忙。

    而且他相信覺民和琴也會給她幫忙。

    他說在下次的信裡就會把各學校的情形詳細地告訴她,而且還會寄幾份章程來。

    ——信很長,但主要的意思也不過這些。

    後面的一段話寫得比較隐晦,然而琴也能夠看出覺慧在鼓動淑英偷偷地逃出家庭到下面去。

    她很高興覺慧對淑英表示了這樣的意見。

    她完全沒有想到覺慧的建議如果被淑英接受而實行,她也會遇到種種的麻煩。

     信裡的話是那麼驚人,但又是那麼有理。

    從沒有人對淑英說過這類的話。

    這些話使淑英明白了她自己所處的地位。

    淑英的心跳得厲害,她的臉也發紅了。

    她急促地呼吸着,直到把信看完,才寬松地噓了一口氣。

    她珍重地将信藏起,又看了看琴,她想知道琴的意見。

    她自己一時沒有主意。

    她好像是染了痼疾的病人,病一時好一時壞,最後瀕死的時候,忽然得到轉機。

    希望來了,眼前有一線光明。

    她自然要盡力抓住那一線光明,雖然她還不知道那光明是否能夠拯救她,或者她是否能夠把它抓祝所以她的心裡起了大的騷動。

    琴含笑地用鼓舞的眼光回答她的注視。

    琴贊歎地說:“到底三表弟比我們強。

    他說得很對。

    ”淑英聽見琴的話心裡一震,但面容立刻就開展了。

    這一次跟以前那幾次不同,現在她真正看見了一片燦爛的陽光,常常在她的腦子裡浮動的暗雲消散得幹幹淨淨。

    她的心漸漸地靜下來,她感到從不曾有過的輕松。

    在她的對面忽然響起了淑貞的聲音,淑貞看見她們那樣出神地看信,不知道是誰寫來的,又不知道信裡說些什麼話,她很着急,想問個明白,但是她又不願意打岔她們,所以等到這時才開口發問:“是三哥的信嗎?他說些什麼話?”淑英略吃一驚,但過後也就鎮靜了。

    她淡淡地答道:“是三哥寄來的,裡面沒有什麼話,跟寫給三姐的差不多。

    ”淑貞看看琴。

    琴溫和地看她一眼,也不說什麼。

    她對淑英的話有點懷疑,但也不再問下去。

    她低頭思索了一下,也想不出什麼。

    她聽見琴和淑英熱心地在談話,她覺得她們的心跟她的心隔得遠遠的,她不能夠了解她們,她想說話,又怕插不進去。

    她偶爾擡起頭來,正看見自己的船向着淑華的那隻船沖過去,便驚恐地叫起來。

     船到了橋下,停了一會兒,她們又繼續往前面劃去。

    淑華不劃了,叫绮霞代替她。

    翠環也讓給琴劃。

    琴劃了一會兒。

     船駛到湖面較窄的一段,右邊草地上稀疏的柳樹中露出一帶雪白的粉牆,一道月洞門把衆人的眼光引到裡面去。

    天井裡的芭蕉,階上朱紅漆的萬字欄杆和敞亮的房屋都進了她們的眼裡。

    绮霞忽然停了槳對淑華說:“三小姐,等我上去看看趙大爺那裡有沒有開水。

    茶壺裡沒有水了,你們想必口渴。

    ”“也好,那麼我們索性上去走走,”淑華回答道。

    别人都點頭贊成。

    這裡正是停船的地方。

    湖邊有一道石階,石闆上釘得有鐵環,原是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