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千裡馳援

關燈
這天,适值端陽佳節,懸蒲插艾,龍舟競渡,千家萬戶,揚溢着一片狂歡! 但是宇内名山古刹,此時卻顯得冷淡阗寂異常,就是嵩山少林寺,亦不例外! 寺中數百僧侶,多已下山到附近城邑,觀賞民間風俗,少室峰上,更加聽不到任何音響。

     陡地,一陣急驟蹄聲,夾着數聲馬嘶,在寺前停止,由馬上跳下二個青年俠士。

     這兩個年青神秘客人一到,很快便由住持方丈天弘上人迎迓入内。

     緊跟着鐘樓之上,響起急遽鐘聲,嘈吆镗鞳不絕,這具古鐘,建自後魏二十年,鐘聲能傳至百裡以外。

     一個時辰後,竟把到開封、偃師、汜水等地去覽的僧侶,全部召回。

     暮色一臨,寺中便宣布全面戒備。

     果然,初更未盡,前山便已傳警,來了六個蒙面勁裝的夜行人。

     這些敵人,雖是個個武功高絕,挾戰無不勝姿态而來,一見寺僧有備,亦不由暗自驚栗! 何況,警訊一傳,整個少室峰上立時燈火通明,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

     瞑獄夫人樊素素,率領生死判邵元璋,黑無常史琨,白無常孔一飛,乾坤掌方勝等五人,原想偷上山的,此時知身形無法再掩,幹脆沿着上山路徑,如飛馳至寺前廣場。

     各人擡眼一望,不由心中頓生寒意。

     原來廣場之上,五步一崗,十步一卡,手執方便鏟,神威凜凜地,全由灰衣僧人擔任警戒。

     場中一百零八個人的羅漢陣,由羅漢堂負責人天心禅師率同天機天運兩位師弟,以及晤覺三四兩代弟子,早已擺就。

     五人怔得一怔,心想:少林到底不愧執九大門派牛耳,單就這派氣勢,就足以震懾天下武林! 心雖在想,足下可沒稍事停留。

     尤其瞑獄夫人,首先發出一聲脆笑,說道:“哎唷,大和尚,難道你們竟是未蔔先知?看來,你們消息倒蠻靈通嘛!” 天心禅師白眉一掀,單手一打問訊,說道:“女施主,大約是幽靈神君夫人?夤夜率衆登山,不知有何要事?” 冥獄夫人媚眼倏轉,脆笑道:“這個麼!你叫天弘上人出來,本夫人自有交待。

    ” 天心禅師還未啟齒,天運禅師已在身畔朗朗笑道:“夫人有何意見?向敝師兄說将出來,還不是一樣!” 瞑獄夫人一聲銀鈴脆笑蕩漾在夜空中,腰肢倏扭,那寬博的玄色披風,隐隐泛起一層臀浪,說道:“這樣說來,令師兄可以作主啦!” 天心禅師宣了一聲佛号,說道:“出家人戒打诳語,隻要夫人道出寶貴意見,老衲有能力決斷之事,自會當面奉複,否則,再禀明掌門師兄不遲!” 瞑獄夫人伸手一理背後拖着的長發,面幕内臉色一整,說道:“本夫人奉幽靈神君旨意,專誠忱敦延貴寺住持天弘上人,為本教副教主之職。

    ” 說罷,立即從懷中摸出一封簡帖,平放掌心,微微向前一送。

     那簡帖如一道紫影飛向天心禅師面前。

     天心禅師伸手接住,仍覺得餘勢未衰,心想:這婦人功力,竟是如此深厚。

    不由暗生警惕之念! 天機禅師,最是剛介,聞言已是怒不可遏,這一見妖婦竟爾公然投書,何異招降!不由怒喝道:“幽靈教又是什麼鬼物!如此大言不慚,這簡帖不看也罷!” 話落,伸手攫過扯成碎屑,化作漫天落英。

     孰料冥獄夫人非但沒有動怒,反響起一聲得意的銀鈴脆笑,說道:“秃驢,爾自找死,怨不得夫人手毒!” “毒”字才畢,天機禅師暴叫一聲,立即全身泛黑,倒地而亡。

     天心禅師,目睹天機師弟遭此慘死,雖是悲憤交集,但他知道大敵當前,豈可自亂步驟? 除命陣外弟子将天機屍體移去,遴選一人充數外,并呼呼兩掌,将地上所有碎紙屑,一齊卷至場外。

     天運禅師與天機禅師情感最厚,倒拖着八十斤重的镔鐵禅杖,跨步而出,羅漢眉陡掀,虎吼一聲,說道:“想不到爾竟是毒如蛇蠍,本禅師今霄,定為世人除害,拿命來!” 他本是怒極出手,這一杖之威,直可撼山震嶽。

     冥獄夫人,蓮步一錯,媚聲媚氣道:“大和尚,你又何必那樣兇霸霸!……” 天運禅師一杖走空,藏杖頭,現杖尾,又是一聲怒嘿,那茶杯粗細的禅杖,帶起一溜烏光銳嘯之聲,淩空砸下,招演“武松打虎”。

     冥獄夫人知道厲害,身形閃晃間,人已如鬼魅般飄過,嬌笑道:“大和尚,你不看看,那家夥有多長、多粗!奴家可有些受不了啦!” 在場百數十名和尚,全是一皺眉,心說:“這浪女人,真他媽的是一個爛婊子!” 天運禅師兩杖一出,便知這女人不好鬥,立即暗叫一聲“不好”,這女人故意在激怒于我,豈可大意? 他本是有道高僧,這一警覺,趕緊抱元守一,深深吸入一口氣,穩靜下來,不使浮燥。

     他雙目注視着面前這個面罩黑紗女人,镔鐵禅杖陡地虛空一搗。

     樊素素原是昔年号稱桃面妖狐,臨敵經驗,自是深厚老到,她焉能看不出和尚要使出絕招? 身形一蕩一飄,迎着禅杖黑影淩空飛起,真是間不容發,其他四個黑衣蒙面人,全都驚呼出聲。

     果然,天運禅師這一招“威鎮八方”,任你如何躲閃亦必籠罩杖影之内,除非這人洞悉先機,而且具有卓絕輕功…… 想不到這妖婦如斯難鬥,連天心禅師也泛起憂來。

     冥獄夫人樊素素,雖是幸脫險招,芳心可真駭一大跳,趁着下瀉之勢,嗖的一聲,掣出一枝桃花。

     随手一抖,震出缤紛花影,映月生輝。

     這奇門兵刃乍現,天運禅師忽然憶起一人,心中不禁一寒,暴喝道:“桃面妖狐,爾潛蹤匿迹十八年,竟然又出來興風作浪。

    ” 冥獄夫人,她可不怕暴露身份,脆笑一聲,說道:“大和尚,原來你沒有忘記我呀!咱們不妨趁這疏星淡月,走幾招應應景!” 她說得很是輕松,弄得覺字輩的弟子,都睜大着眼睛望着師叔祖,不知兩人有何關系? 天運禅師更加暴怒如狂,罵道:“好妖婦,你竟是恁般寡廉鮮恥!” “恥”字未落,镔鐵禅杖卷起一道勁風,一式“砥柱中流”,直向冥獄夫人腹部點到。

     樊素素浪笑一聲,說道:“和尚,你出招可不能這般輕薄!” 口雖在說,人早已如一縷淡煙閃避開去。

     天運禅師将少林一套絕學,七十二式降龍杖法,舞得出神入化。

     但冥獄夫人依舊脆笑連連,不時用桃枝劃起一道光影,從和尚背後襲到。

     天心禅師一見師弟無法取勝,禅杖高舉,人影一動,竟連同另四個黑衣蒙面人,一起卷入羅漢陣中。

     要知少林羅漢陣,為武林一絕,從無人走入陣内能夠生出。

     五個黑衣蒙面人,全是江湖一時之選,頗為自傲,雖都聽說過少林寺羅漢陣的厲害,可還有些不信,這一身入陣中,隻見每一根禅杖遞出,都有一定尺寸,每一人不斷遊走,也都有他一定位置。

     那些禅杖,密密麻麻,看來并非攻人,然而陣中人看來,莫不均在威脅之下。

     尤其那杖影,竟産生一種奇異風力,無論你輕功有多奇妙,一旦上升,便被一股回旋風力裹定,朝下面墜落,百試不爽,五人這才驚慌不已! 乾坤掌方勝,心中暗忖:自己這樣不明不白丢掉性命,豈不太冤! 冥獄夫人,一臉凝重之色,知憑自己五人功力,絕對難以沖出陣去。

     五個蒙面人在陣中拼命苦撐,希望後援迅速來臨。

     天運禅師,發出哈哈笑聲,道:“諸位還不投降,等待何時,莫非真想與妖婦同一命運?” 冥獄夫人“呸”聲說道:“秃驢,你不須耀武揚威,本夫人自有出陣之法,這小小羅漢陣,又算得了什麼?” 天運禅師冷冷說道:“好吧!就看爾熱鍋中螞蟻,能掙紮得多久?” 這時,天心禅師禅杖,陡地斜舉,陣勢突又一變,黑白雙無常左臂,各被杖影劃過,痛得哎唷一聲厲叫,立即垂下。

     緊接着生死判邵元璋,乾坤掌方勝,亦負微傷。

     天心禅師白眉雙剔,加緊催動陣勢,一聲慘嗥,黑無常史琨,一縷陰魂,真的回返了幽靈鬼府。

     冥獄夫人此時不禁冷汗直流,心中暗罵一聲:“死鬼怎地還不見來?” 就在這危機一發之際,陡地,少室峰下,傳來連聲厲嘯。

     好快!嘯聲才落,淩空飛墜兩人。

     一人身材高大,頭如笆鬥,穿着一身藍布衣服,土頭土腦。

     另一人,面如文士,身披玄色披風,那披風熠熠生光,不知系何種質料織成,頗為奇異。

     兩人甫一落地,雙手齊揚,一股無俦掌風,挾着數十縷白色光影,羅漢陣内慘叫連連,眨眼之間,便有二十餘人喪命在“白骨幽靈針”下。

     四個黑衣蒙面人,立即潰圍而出,叫了聲:“神君……” 幽靈神君一張死人面孔,毫無表情,問道:“和尚态度如何?” 冥獄夫人腰肢一扭,嬌聲說道:“這些秃驢,全是不識招舉,連所投柬帖,還不曾過目,便回絕了!” 幽靈神君回過頭來,說道:“萬毒前輩,我說過這些人太夜郎自大了,如何?” 高老頭笆鬥大的頭顱,一搖一晃的,說道:“那就照你的話辦吧!” 這時,幽靈神君那張白慘慘面孔,陡地黑氣大盛,面如藍靛,雙眸射出幽綠光芒,臉型更扭曲得猙獰萬狀。

     嗆啷一聲,拔出腰間長劍,話聲充滿陰森冷酷,說道:“甯殺一千,不放一人!” “人”字才落,震腕抖出一片銀虹,光頭宛如西瓜墜地,其餘數人,發出一聲狂吼,亦是猛虎出柙般一擁而上。

     天心天運兩枝禅杖,拼命攔截。

     孰知幽靈神君武功高絕,所持又是寶刃,更是如虎添翼,兩人如何擋得住? 眨眼之間,百餘和尚損亡過半,頓時,慘嗥一聲,震蕩萬山群壑。

     铛!铛!铛!數聲緊急警鐘,甫一發出,連聲清嘯,灰、藍、黃各色人影,紛紛投入前面廣場,前仆後繼,與黑衣人戰在一起。

     又是兩聲慘叫,天心天運,竟被幽靈神君,劈成四段。

     這兩位高僧一死,餘衆莫不膽戰心寒! 幽靈神君仗着一柄寶劍,大逞兇焰,竟是勢如破竹,無人能敵。

     他那支削鐵如泥的寶劍,茶杯般粗镔鐵禅杖,或方便鏟,一經碰上,立被削斷。

     大頭老人武功,更深不可測,舉掌一揮,對手便如斷線之筝,飛出老遠堕地身亡。

     刹那間,少林僧人死亡枕籍。

     掌門天弘上人,偕着青衫美俠龔钰及畹香姑娘一步來遲,已成浩劫。

     他雖是佛門高僧,頗具修養,亦為之震怒不已,一聲怒喝:“好魔頭,你竟是恁般沒有人性。

    ” 話随身動,綠玉杖化“金剛伏魔”,卷起一片綠色光影,向幽靈神君掃去。

     幽靈神君桀桀怪笑道:“天弘!何必強自掙紮,勸爾還是歸降本教,較為有利。

    ” 他口中雖是在說,幽靈劍化“兇神無倚”,迎着綠玉杖削去,隻聞“察” 的一聲,兩人手腕均是一麻,各自躍身後退尋丈,察看劍杖均無傷損,又複鬥在一起。

     原來天弘上人那支綠玉禅杖,乃是少林鎮寺之寶,幽靈劍雖亦奇珍,自然無法将其削損。

     青衫美俠龔钰和畹香姑娘,本是柔腸俠骨,一見現場慘狀,不禁發出一聲清嘯,聲如龍吟,身形一閃,便已投入戰圍。

     畹香姑娘牟尼劍一抖,紅霞四射,四尺長的劍芒一吞一吐,冥獄夫人但覺伐骨浸膚,不禁大駭! 再擡頭一望,吃驚非小,嬌叱道:“玉兒,你瘋了!” 敢情她認錯了人。

     事實上,畹香姑娘與她愛女樊白玉,委實太以相似。

     姑娘聞聲谛視,這黑衣蒙面魔頭,竟是個婦人,手執桃枝劍,隐泛藍光,不由清叱道:“妖婦,你竟來這名山勝地屠殺有道高僧,我李畹香焉能任爾猖狂?” 冥獄夫人疾退尋丈,口中不斷念道:“李畹香……李畹香……” 蓦地,憶起一人,說道:“丫頭,你竟是那個薄幸人李璜之女!” 言罷,桃花眼射出兩縷兇光。

     姑娘雖覺得這婦人甚是兇毒,但她哪裡知道父親過去名叫李璜,不由瓊鼻一聳,說道:“少廢話,姑娘根本不識李璜其人!” 話落,身形一閃,旋展“七絕大挪移”身法,奧妙無方,一下便落在黑衣蒙面婦人身後。

     牟尼劍再度出手,一招“回頭是岸”,硬将冥獄夫人去路堵着。

     樊素素芳心凜駭,盡展遊魂飄渺身法,滿場遊走,她希望擺脫這個可怕敵人。

     誰知後面這個少女,竟似附骨之蛆,在背後緊追不舍。

     且說青衫美俠龔钰,見大頭老人雙掌起處,掌風如驚濤拍岸,和尚們立刻被一股風柱卷入半空,震碎肺腑,當場殒命。

     這種功力,世所難見,不由大駭! 心說:“這幽靈教,不知何處尋來這類蓋世奇人,自己恐難有把握勝他!” 雖是如此在想,但他一向豪氣幹雲,可從未畏怯過任何人。

     一聲清嘯,人已淩空飛升。

     運起“太虛玄天神功”,迎着大頭老人掌力,猛然向後牽引。

     大頭老人方覺嘯聲有異,自己所發掌力,立如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