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新婦素手裂紅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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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威武氣概,都大聲歡呼。

     張無忌暗自感歎:“外省百姓對蒙古官兵無不恨之切骨,京師人士卻身為亡國奴而不知恥,想是數十年來日日見到蒙古朝廷的威風,竟忘了自己是亡國之身了。

    ” 兩面大旗剛過去,突然間西首人叢中白光連閃,兩排飛刀直射出來,徑奔兩根旗杆。

    每排飛刀均是連串七柄,七把飛刀整整齊齊地插入旗杆。

    旗杆雖粗,但連受七把飛刀砍削,晃得幾晃,便即折斷,呼呼兩響,從半空中倒将下來。

    隻聽得慘叫聲大作,十餘人讓旗杆壓住了。

    衆百姓大呼小叫,紛紛逃避,亂成一團。

     這一下變起倉促,張無忌等也大出意料之外。

    韓林兒大喜之下,正要喝彩,蓦地裡一隻軟綿綿的手掌伸了過來,按在口上,卻是周芷若及時制止他呼喝。

     隻見數百名蒙古兵各挺兵刃,在人叢中搜索搗亂之人。

    張無忌見發射這十四柄飛刀的手勁甚為淩厲,顯是武林好手所為,隻因閑人阻隔,沒能瞧見放刀之人是誰。

    連他都沒見到,蒙古官兵自隻亂哄哄地瞎搜一陣。

    過不多時,人叢中有七八名漢子給橫拖豎曳地拉了出來,口中大叫:“冤枉……”蒙古兵刀矛齊下,立時将這些漢子當街殺死。

     韓林兒甚為氣憤,說道:“放飛刀的人早走了,憑這些膿包官兵,也捉得到麼?卻來亂殺良民出氣。

    ”周芷若低聲道:“韓大哥噤聲!咱們是來瞧大遊皇城,不是來大鬧皇城。

    ”韓林兒道:“是。

    ”不敢再說什麼了。

     亂了一陣,後邊樂聲又起,過來一隊隊吞刀吐火的雜耍、諸般西域秘技,隻看得衆百姓喝彩不疊,于适才血濺街心的慘劇,似乎已忘了個幹淨。

    其後是一隊隊的傀儡戲、耍缸玩碟的雜戲,更後是駿馬拖拉的彩車,每輛車上都有俊童美女扮飾的戲文,什麼“唐三藏西天取經”、“唐明皇遊月宮”、“李存孝打虎”、“劉關張三戰呂布”、“張生月下會莺莺”等等,争奇鬥勝,極盡精工。

    張無忌等三人一生生長于窮鄉僻壤,幾時見過這些繁華氣象,都暗稱今口大開眼界。

     各彩車上插有錦旗,書明“臣湖廣行省左丞某某貢奉”、“臣江浙行省右丞某某貢奉”等字樣。

    越到後來,貢奉者的官爵愈大,彩車愈是華麗,扮飾戲文男女的身上,也越加珠光寶氣,發钗頸鍊等竟也都是貴重的翡翠寶石。

    蒙古王公大臣為讨皇帝歡心,又各自誇耀豪富,都不惜工本地裝點貢奉彩車。

     絲竹悠揚聲中,一輛裝扮着“劉智遠白兔記”戲文的彩車過去,忽然樂聲一變,音調古拙,彩車上一面白布旗子寫的是“周公流放管蔡”。

    車中一個中年漢子手捧朝笏,扮演周公,旁邊坐着一個穿天子衣冠的小孩,扮演成王。

    兩名大臣管叔、蔡叔交頭接耳,向周公指指點點。

    接着而來的一輛彩車,旗上寫的是“王莽假仁假義”,車中的王莽白粉塗面,雙手滿持金銀,向一群寒酸士人施舍。

    其後是四面布旗,寫着四句詩道:“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下士時,若使岀時便身死,千古忠佞有誰知。

    ” 張無忌心中一動:“天下是非黑白,固非易知。

    周公是大聖人,當他流放管叔、蔡叔之時,人人說他圖謀篡位。

    王莽是大奸臣,但起初收買人心,舉世莫不歌功頌德。

    這兩個故事,當年在冰火島上義父都曾說給我聽過的。

    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世事真僞,實非朝夕之際可辨。

    ”又想:“這二輛彩車與衆大不相同,其中顯然隐藏深意,主理之人,當是個胸有學識之人。

    ”随口将那四句詩念了兩遍。

     忽聽得幾聲破鑼響過,一輛彩車由兩匹瘦馬拉來。

    車子樸素無華,衆百姓遙遙望見,已哄笑起來,都道:“這等破爛家生,也來遊皇城,可不笑掉衆人的下巴麼?” 車子漸近,張無忌看得分明,不由得大吃一驚,車中一個大漢黃發垂肩、雙目緊閉,盤膝坐在榻上,似足了金毛獅王謝遜。

    旁邊一個青衣美貌少女,手捧茶碗,殷勤服侍,相貌雖不如周芷若之清麗絕俗,但衣飾打扮,和她當日在萬安寺塔上時一般模樣。

     韓林兒失聲道:“周姑娘,這人好像你啊。

    ”周芷若哼了一聲,并不回答。

    張無忌回過頭去,見她臉色鐵青,胸口起伏不定,知她極是惱怒,伸手握住了她右手,一時猜不透這輛彩車是何用意。

     隻見那旦角笑嘻嘻地繞到淨角背後,伸出兩指,突然在假謝遜背上用力一戳。

    假謝遜“啊”的一聲大叫,倒撞下榻,假周芷若伸足将他踏住,提劍欲殺。

    衆百姓大聲喝彩:“好啊,好啊,快殺了他!”跟着有六七名扮作丐幫幫衆的漢子上車,将假謝遜和假周芷若擒住。

     張無忌此時更無懷疑,情知這車戲文定是趙敏命人扮演,料知他和周芷若要到大都來,是以這般羞辱周芷若一番。

    他俯身從地下拾起兩粒小石子,中指輕彈,嗤嗤連響,将車前的兩匹瘦馬右眼睛打瞎了。

    小石貫腦而入,兩馬幾聲哀嘶,倒地而斃。

    彩車翻了過來,車上的旦角、淨角和衆配角滾了一地,街上又是一陣大亂。

     周芷若咬着下唇,輕聲道:“這妖女如此辱我,我……我……”說到這裡,聲音已哽咽了。

    張無忌隻覺她纖手冰冷,身子顫抖,忙慰道:“芷若,這小渾蛋什麼稀奇百怪的花樣也想得出來,你别理會。

    隻須我對你一片真心,旁人挑撥離間,我如何能信?” 說話之間,蒙古官賓已彈壓住衆百姓,拉開死馬,後面一輛輛彩車又絡繹而來。

    張無忌和周芷若隻想着适才情事,也無心觀看車上戲文。

    彩車過完,隻聽得梵唱陣陣,一隊隊身披大紅袈裟的番僧邁步而來。

    衆番僧過後,鐵甲锵锵,二千名鐵甲禦林軍各持長矛,列隊而過,跟着是三千名弓箭手。

    弓箭手過盡,香煙缭繞,一尊尊神像坐在轎中,身穿錦衣的伕役擡着經過,什麼土地、城隍、靈官、韋陀、财神、東嶽,以及諸般番神梵神:帝釋、大黑天、毗舍奴、四面佛等等,共是三百六十尊神像,最後一神是關聖帝君。

    衆百姓喃喃念佛,有的便跪下膜拜。

     神像過完,手持金瓜金錘的儀仗隊開道,羽扇寶傘,一對對過去。

    衆百姓齊道:“皇上來啦,皇上來啦。

    ”遠遠望見一座黃綢大轎,三十二名錦衣侍衛擡着而來。

    張無忌凝目瞧那蒙古皇帝,見他面目憔悴,萎靡不振,一望而知是荒于酒色。

    皇太子騎馬随侍,倒頗有英氣,背負鑲金嵌玉的長弓,不脫蒙古健兒本色。

     韓林兒在張無忌耳邊低聲道:“教主,讓屬下撲上前去,一刀刺死了這鞑子皇帝,也好為天下百姓除一大害?”張無忌道:“不成,你去不得,鞑子皇帝身旁護衛中必多高手,除非是我去。

    ”張無忌左首一人忽道:“不妥,不妥。

    以暴易暴,未見其可也。

    ” 張無忌、韓林兒、周芷若齊吃一驚,向這人看去,卻是個五十來歲的賣藥郎中,背負藥囊,右手拿着個虎撐。

    那人雙手拇指翹起,并列胸前,做了個明教的火焰手勢,低聲道:“彭瑩玉拜見教主。

    教主貴體無恙,萬千之喜。

    ” 張無忌大喜,道:“啊,你是彭……”原來那人便是彭和尚,他化裝巧妙,站在身旁已久,張無忌等三人竟未察覺。

    彭瑩玉低聲道:“此間非說話之所。

    鞑子皇帝除他不得。

    ”張無忌素知他極有見識,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伸手抓住他左手輕搖數下。

     皇帝和皇太子過後,又是三千名鐵甲禦林軍,其後成千成萬的百姓跟着瞧熱鬧。

    街旁衆百姓都道:“瞧皇後娘娘、公主娘娘去。

    ”人人向西湧去。

    周芷若道:“咱們也瞧瞧去。

    ”四人擠入人叢,随着衆百姓到了玉德殿外,隻見七座重脊彩樓聳然而立,樓外禦林軍手執藤條,驅趕閑人。

    百姓雖衆,但張無忌等四人既要擠前,自也輕而易舉,不久便到了彩褛之前。

    中間最高一座彩樓,皇帝居中而坐,旁邊兩位皇後;都是中年的胖婦人,全身包裹在珠玉寶石之中,說不盡的燦爛光華,頭上所戴後冠高高聳起,模樣怪異。

    皇太子坐于左邊下首,右邊下首坐着個二十來歲的女子,身穿錦袍,想必是公主了。

     張無忌遊目瞧去,隻見左首第二座彩樓中,一個少女身穿貂裘,頸垂珠鍊,巧笑嫣然,美目流盼,豔麗非凡,正是趙敏。

    公主和她相比,簡直是暗無顔色了。

    他呆呆地看了一會,若不是周芷若便在身旁,真舍不得就此移開目光。

    彩樓居中坐着一位長須王爺,相貌威嚴,當是趙敏的父親汝陽王察罕特穆爾。

    趙敏之兄庫庫特穆爾在樓上來回閑行,鷹視虎步,甚是剽悍。

     此時衆番僧正在彩樓前排演“天魔大陣”,五百人敲動法器,左右盤旋,縱高伏低,陣法變幻,極盡巧妙。

    衆百姓歡聲雷動,皆大贊歎。

     周芷若向趙敏凝望半晌,歎了口氣,道:“回去吧!” 四人從人叢中擠了出來,回到客店。

    彭瑩玉向張無忌行參見之禮,各道别來情由。

    張無忌問起謝遜消息,彭瑩玉甫從淮泗來到大都,未知謝遜已回中原。

    他說起朱元璋、徐達、常遇春等年來攻城掠地,屢立戰功,反将首領韓山童的聲威壓下去了,他見韓林兒在側,一言帶過,于此不再多說。

    另有一支兄弟起義軍徐壽輝在湖廣一帶也是好生興旺,此外有劉福通、芝麻李、彭君用、毛貴等人,此起彼伏,朝廷應付為難。

    隻台州一帶的方國珍、平江府的張士誠與明教對敵。

     韓林兒道:“彭大師,适才咱們搶上彩樓,一刀将鞑子皇帝砍了,豈不是一勞永逸?”彭瑩玉搖頭道:“這皇帝昏庸無道,正是咱們大大的幫手,豈可殺他?”韓林兒奇道:“鞑子皇帝昏庸無道,害苦了老百姓,怎麼反而是咱們大大的幫手?” 彭瑩玉道:“韓兄弟有所不知。

    鞑子皇帝任用番僧,朝政紊亂,又命賈魯開掘黃河,勞民傷财,弄得天怒人怨。

    咱們近年來打得鞑子落花流水,你道咱們這些烏合之衆,當真打得過縱橫天下的蒙古精兵麼?隻因這糊塗皇帝不用好官。

    汝陽王善能用兵,鞑子皇帝偏生處處防他,事事掣肘,生怕他立功太大,搶了他的皇位,因此不斷削減他兵權。

    朝中大将互相敵對,朝廷也不來解和,反而從中挑撥,盡派些隻會吹牛拍馬的酒囊飯袋來領兵。

    蒙古兵再會打仗,也給這些混蛋将軍害死了,隻能打一仗,敗一仗。

    這鞑子皇帝,可不是咱們的大幫手麼?”這番話隻聽得張無忌連連點頭稱是。

     彭瑩玉又道:“咱們如殺了鞑子皇帝,皇太子接位,瞧那皇太子的模樣,倒是個厲害角色,就算新皇帝也是昏君,總比他的糊塗老子好些。

    倘若他起用一批能征慣戰的宿将來打咱們,那就糟了。

    ”張無忌道:“幸得大師及時提醒,否則今日我們若然魯莽,隻怕就壞了大事。

    ”韓林兒連打自己嘴巴,罵道:“該死,該死!瞧你這小子以後還敢亂出糊塗主意麼?”登時把張無忌、周芷若、彭瑩玉惹得都笑了。

     彭瑩玉又道:“教主是千金之體,肩上擔負着驅虜複國的重任,也不宜幹冒大險,效那搏浪之一擊。

    屬下見皇帝身旁的護衛中,高手着實不少,教主雖神勇絕倫,終須防寡不敵衆。

    萬一失手,如何是好?”張無忌拱手道:“謹領大師的金玉良言。

    ” 周芷若歎道:“彭大師這話當真半點不錯,你怎能輕身冒險?要知待得咱們大事一成,坐在這彩樓龍椅之中的,便是你張教主了。

    ”韓林兒拍手道:“那時候啊,教主做了皇帝,周姑娘做了皇後娘娘,楊左使和彭大師便是左右丞相,那才叫好呢!”周芷若雙頰暈紅,含羞低頭,但眉梢眼角間顯得不勝之喜。

     張無忌連連搖手,道:“韓兄弟,這話不可再說。

    本教隻圖拯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功成身退,不貪富貴,那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更不可違了聖火令上的嚴訓。

    ”彭瑩玉道:“教主胸襟固非常人所及,隻不過到了那時候,黃袍加身,你想推也推不掉的。

    當年陳橋兵變之時,趙匡胤何嘗想做皇帝呢?”張無忌隻道:“不可,不可!我若有非分之想,叫我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 周芷若聽他說得決絕,臉色微變,眼望窗外,不再言語了。

     四人談了一會,用過酒飯,張無忌道:“我和彭大師到街上走走,打聽義父消息。

    ”他想韓林兒性子直,見到什麼不平之事,立時便會揮拳相向,闖出禍來,便道:“韓兄弟,你和芷若今晚别出去了,便在客店中歇歇。

    ”韓林兒道:“是,教主諸多小心!” 張無忌和彭瑩玉出門後,言定一個向西,一個向東,二鼓前回到客店會合。

     張無忌出店後向西行去,一路上聽到衆百姓紛紛談論,說的都是今日“遊皇城”的熱鬧豪闊。

    有人道:“南方明教造反,今日關帝菩薩遊行時眼中大放煞氣,反賊定能撲滅。

    ”有人道:“明教有彌勒菩薩保佑,看來關聖帝君和彌勒佛将有一場大戰。

    ”又有人道:“賈魯大人拉伕掘黃河,挖出一個獨眼石人,那石人背上刻有兩行字道:‘莫道石人一隻眼,挑動黃河天下反’,這是運數使然,勉強不來的。

    ” 張無忌對這些愚民之言也無意多聽,信步之間,越走越靜僻,蓦地擡頭,竟到了那日與趙敏會飲的小酒店門外。

    他心中一驚:“怎地無意之間,又來到此處?我心中對趙姑娘竟如此撇不開、放不下嗎?”見店門半掩,門内靜悄悄的,似乎并無酒客。

     他稍一遲疑,推門走進,見櫃台邊一名店伴伏在桌上打噸。

    走進内堂,但見角落裡那張方桌上點着一支明滅不定的蠟燭,桌旁朝内坐着一人。

    這張方桌正是他和趙敏兩次飲酒的所在,除了這位酒客之外,店堂内更無旁人。

     那人聽到腳步聲,霍地站起,燭影搖晃,映在那人臉上,竟然便是趙敏。

     她和張無忌都沒料到居然會在此地相見,不禁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趙敏低聲道:“你……你怎麼會來?”語聲顫抖,顯然心中激動異常。

    張無忌道:“我閑步經過,便進來瞧瞧,哪知道……”走到桌邊,見她對面另有一副杯筷,問道:“還有人來麼?”趙敏臉上一紅,道:“沒有了。

    前兩次我跟你在這裡飲酒,你坐在我對面,因此……因此我叫店小二仍多放一副杯模。

    ” 張無忌心中感激,見桌上的四碟酒菜,便和第一次趙敏約他來飲酒時一般無異,心底體會到了她一番柔情深意,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了她雙手,顫聲道:“趙姑娘!”趙敏黯然道:“隻恨,隻恨我生在蒙古王家,做了你的對頭……” 突然之間,窗外“嘿嘿”兩聲冷笑,一物飛進,啪的一聲,打滅了燭火,店堂中登時漆黑一團。

    張無忌和趙敏聽到這冷笑之聲,都知是周芷若所發,一時彷徨失措。

    耳聽得屋頂腳步聲細碎,周芷若如一陣風般去了。

     趙敏低聲道:“你和她已有白首之約,是嗎?”張無忌道:“是,我原不該瞞你。

    ”趙敏道:“那日我在樹後,聽到你跟她這般甜言蜜語,恨不得立時死了,恨不得自己從來沒生在這世上。

    那日我冷笑兩聲,她一報還一報,也來冷笑兩聲。

    可是……可是你卻沒跟我說過半句叫我歡喜的話兒。

    ” 張無忌心下歉疚,道:“趙姑娘,我不該到這兒來,不該再和你相見。

    我心已有所屬,決不應再惹你煩惱。

    你是金枝玉葉之身,從此将我這個江湖浪子忘記了吧。

    ” 趙敏拿起他手來,撫着他手背上的疤痕,輕聲道:“這是我咬傷你的,你武功再高,醫道再精,也已去不了這個傷疤。

    你自己手背上的傷疤也去不了,能除去我心上的傷疤麼?”雙臂摟住他頭頸,在他唇上深深一吻。

     張無忌但覺櫻唇柔軟,幽香撲鼻,一陣意亂情迷。

    突然間趙敏用力一口,将他上唇咬得出血,跟着在他肩頭一推,反身蹿出窗子,叫道:“你這小淫賊,我恨你,我恨你!” 張無忌點燃了燭火,悄立小店之中,昏黃燭光下,眼望闆桌上的酒壺酒杯、四碟沒動過的菜肴、相對而擺的筷子座位,回味着趙敏那既苦澀又甜美的一吻,自己對她委實難舍難分,不由得一陣怅惘,跟着便是劇烈傷痛。

    料想周芷若必定怨怪自己偷偷約了趙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