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奇謀秘計夢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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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小兄弟拳腳不成章法,顯然從未好好地拜師學過武藝,全憑一股剛勇之氣,拼死抵抗,這就更加令人相敬了。

    你們三個卻如此欺侮一個不會武功之人,平日師長父母的教誨,可還有半句記在心中嗎?”他這一頓疾言曆色的斥責,竟對衛璧和武青嬰也絲毫不留情面。

    張無忌聽着,反覺惶悚不安。

     朱長齡又問起張無忌何以來到莊中、怎地身穿童仆衣衫,一面問,一面叫人取了傷藥和接骨膏來給他和衛璧治傷。

    朱九真明知父親定要着惱,但又不敢隐瞞,隻得将張無忌如何收藏小猴、如何給群犬咬傷、自己如何救他來山莊的情由說了。

     朱長齡越聽眉頭越皺,聽女兒述說完畢,厲聲喝道:“這位張兄弟義救小猴,大有仁俠心腸,你居然拿他當作厮仆。

    日後傳揚出去,江湖上好漢人人要說我‘驚天一筆’朱長齡是個不仁不義之徒。

    你養這些惡狗,我隻當你為了玩兒,那也罷了,哪知膽大妄為,竟然縱犬傷人?今日不打死你這了頭,我朱長齡還有顔面廁身于武林麼?” 朱九真見父親動了真怒,雙膝一屈,跪在地下,說道:“爹爹,孩兒再也不敢了。

    ”朱長齡兀自狂怒不休,衛璧和武青嬰一齊跪下求懇。

     張無忌道:“老爺……”朱長齡忙道:“小兄弟,你怎可叫我老爺?我癡長你幾歲,最多稱我一聲前輩,也就是了。

    ”張無忌道:“是,是,朱前輩。

    這件事須也怪不得小姐,她确是并非有意的。

    ” 朱長齡道:“你瞧,人家小小年紀,竟是這等胸襟懷抱,你們三個怎及得上人家?大年初一,武姑娘又是客人,我原不該生氣,可是這件事實在太不應該,那是黑道中卑鄙小人的行徑,豈是我輩俠義道的所作所為?璧兒,你今天也做錯了!既是小兄弟代為說情,你們都起來吧。

    ”衛璧等三人含羞帶愧,站了起來。

     朱長齡向喂養群犬的狗仆喝道:“那些惡犬呢?都放出來。

    ”狗仆答應了,放出群犬。

    群犬蹲在地下,張口露齒,口滴饞涎,神态兇猛。

     朱九真見父親臉色不善,不知他是何用意,低聲叫道:“爹。

    ”朱長齡冷笑道:“你養了這些惡犬來傷人,好啊,你叫惡犬來咬我啊。

    ”朱九真哭道:“爹,女兒知錯了。

    ” 朱長齡哼了一聲,走入惡犬群中,啪啪啪啪四聲響過,四條巨狼般的惡犬已頭骨碎裂,屍橫就地。

    旁人吓得呆了,都說不出話來。

    朱長齡拳打足踢、掌劈指戳,但見他身形飄動,一個藍影在場上繞了一圈,三十餘條猛犬已全遭擊斃,别說噬咬抗擊,連逃竄幾步也來不及。

    他一舉擊斃群犬,固因群犬未得朱九真号令,給攻了個出其不意,但他出手如風似電,掌力更淩厲之極。

    衛璧、武青嬰、張無忌隻看得挢舌不下。

     朱長齡将張無忌橫抱在臂彎之中,送到自己房中養傷。

    不久朱夫人和朱九真一齊過來照料湯藥。

    張無忌先前給群犬咬傷後失血過多,身子本已衰弱,這一次受傷不輕,又昏迷了數日,稍待清醒,便自己開了張療傷調養的藥方,命人煮藥服食,這才好得快了。

    朱長齡見他用藥如神,更加驚喜交集。

     在這二十餘日的養傷期間,朱九真常自伴在張無忌床邊,唱歌猜謎、講故事說笑,像大姊姊服侍生病的弟弟一般,細心體貼,無微不至。

     張無忌傷愈起床,朱九真每日仍有大半天和他在一起。

    她跟父親學武之時,對張無忌也毫不避忌,總叫他在一旁觀看。

    朱長齡曾兩次露出口風,有意收他為徒,願将一身武功相傳,但見他并不接口顯示拜師之意,此後也就不再提了,但待他極盡親厚,與自己家人弟子絲毫無異。

    朱家武功與書法有關,朱九真每日都須習字,也要張無忌伴她一起學書。

    張無忌自從離冰火島來到中土後,一直颠沛流離、憂傷困苦,哪裡有過這等安樂快活的日子? 轉眼到了二月中旬,這日張無忌和朱九真在小書房中相對臨帖。

    丫環小鳳進來禀報:“小姐,姚二爺從中原回來了。

    ” 朱九真大喜,擲筆叫道:“好啊,我等了他大半年啦,到這時候才來。

    ”牽着張無忌的手道:“無忌弟,咱們瞧瞧去,不知姚二叔有沒給我買齊東西。

    ”兩人攜手走向大廳。

    張無忌問道:“姚二叔是誰?”朱九真道:“他是我爹爹的結義兄弟,叫做千裡追風姚清泉。

    去年爹爹請他到中原去送禮,我托他到杭州買胭脂水粉和綢緞、到蘇州買繡花的針線和圖樣,又要買湖筆徽墨、碑帖書籍,不知他買齊沒有?”跟着解釋,朱家莊僻處西域昆侖山,精緻些的物事數千裡内都沒買處。

    昆侖山和中土相隔萬裡,來回一次動辄兩三年,有人前赴中原,朱九真自要托他購買大批用品了。

     兩人走近廳門,隻聽得一陣嗚咽哭泣之聲,不禁都吃了一驚,進得廳來,更是驚詫,隻見朱長齡和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漢子跪在地下,相擁而泣。

    那漢子身穿白色喪服,腰上系了一根草繩。

    朱九真走近身去,叫道:“姚二叔!”朱長齡放聲大哭,叫道:“真兒,真兒!咱們的大恩人張五爺,張……張五爺……他……他……已去世了!”朱九真驚道:“那怎麼會?張恩公……失蹤了十年,不是早已安然歸來麼?” 姚清泉嗚咽着道:“咱們住得偏僻,訊息不靈,原來張恩公在四年多以前,便已和夫人一齊自刎身亡。

    我還沒上武當山,在陝西途中就已聽到消息。

    上山後見到宋大俠和俞二俠,才知實情,唉……” 張無忌越聽越驚,到後來更無疑惑,他們所說的“大恩人張五爺”,自是自己的生父張翠山,眼見朱長齡和姚清泉哭得悲傷,朱九真也泫然落淚,忍不住便要上前吐露自己身份,但轉念一想:“我一直不說自己身世,這時說明真相,朱伯父和真姊多半不信,定要疑我冒充沽恩,不免給他們瞧得小了。

    ” 過不多時,隻聽得院内哭聲大作,朱夫人扶着丫環,走出廳來,連聲向姚清泉追問。

    姚清泉悲憤之下,也忘了向義嫂見禮,當即述說張翠山自刎身亡的經過。

    張無忌雖然強忍,不緻号哭出聲,但淚珠已滾滾而下。

    大廳上人人均在哭泣流淚,誰也沒留心到他。

     朱長齡突然手起一掌,喀喇喇一聲響,将身邊一張八仙桌打塌了半邊,說道:“二弟,你明明白白說給我聽,上武當山逼死恩公恩嫂的,到底是哪些人?” 姚清泉道:“我一得到訊息,本來早該回來急報大哥,但想須得查明仇人的姓名要緊。

    原來上武當山逼死恩公的,自少林派三大神僧以下,人數着實不少,小弟暗中到處打聽,這才耽擱了日子。

    ”當下将少林、崆峒、峨嵋各門派,海沙、巨鲸、神拳、巫山等幫會中,凡曾上武當山去勒逼張翠山的,諸如空聞方丈、空智大師、何太沖、靜玄師太、關能等等的名字都說了出來。

     朱長齡慨然道:“二弟,這些人都是當今武林中數一數二的好手,咱們本來是一個也惹不起的。

    可是張五爺待咱們恩重如山,咱們便粉身碎骨,也得給他報此深仇。

    ” 姚清泉拭淚道:“大哥說得是,咱哥兒倆的性命,都是張五爺救的,反正已多活了這十多年,再交還給張五爺,也就是了。

    小弟最感抱憾的,是沒能見到張五爺的公子,否則也可轉達大哥之意,最好是能請他到這兒來,大夥兒盡其所有,好好地侍奉他一輩子。

    ” 朱夫人絮絮詢問這位張公子的詳情。

    姚清泉隻知他受了重傷,不知在何處醫治,似乎今年還隻十歲左右年紀,料想張三豐張真人定要傳以絕世武功,将來可能出任武當派掌門人。

    朱長齡夫婦跪下拜謝天地,慶幸張門有後。

    姚清泉道:“大哥叫我帶去送給張恩公的千年人參王、天山雪蓮、玉獅鎮紙、烏金匕首等等這些物事,小弟都留在武當山上,請宋大俠轉交給張公子。

    ”朱長齡道:“這樣最好,這樣最好!”轉頭向女兒道:“我家如何身受大恩,你可跟張兄弟說一說。

    ” 朱九真攜着張無忌的手,走到父親書房,指着牆上一幅大中堂給他看。

    那中堂右端題着七字:“張公翠山恩德圖”。

    張無忌從未到過朱長齡的書房,此時見到父親的名諱,已然淚眼模糊,隻見圖中所繪是一處曠野,一個少年英俊的武士,左手持銀鈎、右手揮鐵筆,正和五個兇悍的敵人惡鬥。

    張無忌知道這人便是自己父親了,雖面貌并不肖似,但依稀可從他眉目之間看到自己的影子。

    地下躺着兩人,一個是朱長齡,另一個便是姚清泉,還有兩人卻已身首異處。

    左下角繪着一個青年婦人,滿臉懼色,正是朱夫人,她手中抱着一個女嬰。

    張無忌凝目細看,見女嬰嘴邊有一顆小黑痣,那自是朱九真了。

    這幅中堂紙色已變淡黃,為時至少已在十年以上。

     朱九真指着圖畫,向他解釋。

    原來其時朱九真初生不久,朱長齡為了躲寧強仇,攜眷西行,但途中還是給對頭追上了。

    兩名師弟為敵人所殺,他和姚清泉也給打倒。

    敵人正要痛下毒手,适逢張翠山路過,仗義出手,将敵人擊退,救了他一家性命。

    依時日推算,那自是張翠山在赴冰火島之前所為。

     朱九真說了這件事後,神色黯然,說道:“我們住得隐僻,張恩公從海外歸來的訊息,直至去年方才得知。

    爹爹曾立誓不再踏入中原一步,于是忙請姚二叔攜帶貴重禮物,前去武當山拜見,哪知道……”說到這裡,一名書童進來請她赴靈堂行禮。

     朱九真匆匆回房,換了一套素淨衣衫,和張無忌同到後堂。

    隻見堂上已擺列兩個靈位,素燭高燒,一塊靈牌上寫着“恩公張大俠諱翠山之靈位”,另一塊寫着“張夫人殷氏之靈位”。

    朱長齡夫婦和姚清泉跪拜在地,哭泣甚哀。

    張無忌跟着朱九真一同跪拜。

     朱長齡撫着他頭,哽咽道:“小兄弟,很好,很好。

    這位張大俠慷慨磊落,實是當世無雙的奇男子,你雖跟他并不相識,無親無故,但拜他一拜,也是應該的。

    ” 當此情境,張無忌更不能自認便是這位“張恩公”的兒子,心想:“那姚二叔傳聞有誤,說我不過十歲左右,此時我便明說,他們也一定不信。

    ” 忽聽姚清泉道:“大哥,那位謝爺……”朱長齡咳嗽一聲,向他使個眼色,姚清泉登時會意,說道:“那些謝儀該怎麼辦?要不要為恩公發喪?”朱長齡道:“你瞧着辦吧!”張無忌心想:“你明明說的是‘謝爺’,怎地忽然改為‘謝儀’?謝爺,謝爺?難道說的是我義父麼?” 這一晚他想起亡父亡母,以及在極北寒島苦度餘生的義父,思潮起伏,又怎睡得安穩? 次晨起身,聽得腳步細碎,鼻中聞到一陣幽香,見朱九真端着洗臉水走進房來。

    張無忌一驚,道:“真姊,怎……怎麼你給我……”朱九真道:“傭仆和丫環都走幹淨了,我服侍你一下又打什麼緊?”張無忌更是驚奇,問道:“為……為什麼都走了?” 朱九真道:“我爹爹昨晚叫他們走的,每人都發了一筆銀子,要他們回自己家去,因為在這兒危險不過。

    ”她頓了一頓,說道:“你洗臉後,爹爹有話跟你說。

    ” 張無忌胡亂冼了臉。

    朱九真給他梳了頭,兩人一同來到朱長齡書房。

    這所大宅子中本來有七八十名婢仆,這時突然冷冷清清的一個也不見了。

     朱長齡見二人進來,說道:“張兄弟,我敬重你的仁俠心腸,英雄氣概,本想留你在舍下住個十年八載,可是眼下突起變故,逼得和你分手,張兄弟千萬莫怪。

    ”說着托過一隻盤子,盤中放着十二錠黃金,十二錠白銀,又有一柄防身的短劍,說道:“這是愚夫婦和小女的一點微意,請張兄弟收下,老夫若能留得下這條性命,日後當再相會……”說到這裡,聲音嗚咽,喉頭塞住了,再也說不下去。

     張無忌閃身讓在一旁,昂然道:“朱伯伯,小侄雖然年輕無用,卻也不是貪生怕死之徒。

    府上眼前既有危難,小侄決不能自行退避。

    縱然不能幫伯父和姊姊什麼忙,也當跟伯父和姊姊同生共死。

    ”朱長齡勸之再三,張無忌隻是不聽。

     朱長齡歎道:“唉,小孩子家不知危險。

    我隻有将真相跟你說了,可是你先得立下個重誓,決不向第二人洩漏機密,也不得向我多問一句。

    ” 張無忌跪在地下,朗聲道:“皇天在上,朱伯伯向我所說之事,倘若我向旁人洩漏、多口查問,叫我亂刀分屍,身敗名裂。

    ” 朱長齡扶他起來,探首向窗外一看,随即飛身上屋,查明四下裡确無旁人,這才回進書房,在張無忌耳旁低聲道:“我跟你說的話,你隻可記在心中,卻不得向我說一句話,以防隔牆有耳。

    ”張無忌點了點頭。

     朱長齡低聲道:“昨日姚二弟來報張恩公的死訊時,還帶了一個人來,此人姓謝名遜,外号叫做金毛獅王……”張無忌大吃一驚,身子……:顫。

     朱長齡又道:“這位謝大俠和張恩公有八拜之交,他和天下各家各派的豪強都結下了深仇,張恩公夫婦所以自刎,便是為了不肯吐露義兄的所在。

    謝大俠不知如何回到中土,動手為張恩公報仇雪恨,殺傷了許多仇人,但好漢敵不過人多,終于身受重傷。

    姚二弟為人機智,救了他逃到這裡,對頭們轉眼便要追到。

    對方人多勢衆,我們萬萬抵敵不住。

    我是舍命報恩,決意為謝大俠而死,可是你跟他并沒半點淵源,何苦将性命賠在這兒?張兄弟,我言盡于此,你快快去吧!敵人一到,玉石俱焚,再遲可來不及了。

    ” 張無忌聽得心頭火熱,又驚又喜,萬想不到義父竟到了此處,問道:“他在哪……”朱長齡右手疊出,按住他嘴巴,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許說話。

    敵人神通廣大,一句話不小心,便危及謝大俠性命。

    你忘了适才所發的重誓麼?”張無忌點點頭。

    朱長齡道:“我已跟你說明白了,張兄弟,你年紀雖小,我卻當你是好朋友,跟你推心置腹,絕無隐瞞。

    你即速動身為要。

    ”張無忌道:“你跟我說明白後,我更加不走了。

    ” 朱長齡沉吟良久,長歎一聲,毅然道:“好!咱們今後同生共死,旁的也不用多說。

    事不宜遲,須得動手了。

    ”當下和朱九真及張無忌奔出大門,隻見朱夫人和姚清泉已候在門外,身旁放着幾個包袱,似要遠行。

    張無忌東瞧西望,卻不見義父的影蹤。

     朱長齡晃着火折,點燃了一個火把,便往大門上點去。

    頃刻間火光沖天而起,火頭延向四處,原來這座大莊院的數百間房屋上早已澆遍了火油。

    西域天山、昆侖山一帶,自來盛産火油,常見油如湧泉,從地噴出,取之即可生火煮食。

    朱家莊廣廈華宅,連綿裡許,在火油助燃之下,焚燒甚為迅速。

     張無忌眼見雕梁畫棟都卷人了熊熊火焰之下,心下好生感激:“朱伯伯畢生積儲,無數心血,旦夕間化為灰燼,那全是為了我爹爹和義父。

    這等血性男子,世間少有。

    ” 當晚朱長齡夫婦、朱九真、張無忌四人在一個山洞中宿歇。

    朱長齡的五名親信弟子手執兵刃,由姚清泉率領,在洞外戒備。

    這場大火直燒到第三日上方熄,幸而敵人尚未得訊趕到。

     第三日晚間,朱長齡帶同妻女弟子,和姚清泉、張無忌往山洞深處走去,經過黑沉沉的一條長隧道,來到幾間地下石室之中。

    石室中糧食清水等物儲備充分,隻頗為悶熱。

     朱九真見張無忌不住伸袖拭汗,笑問:“無忌弟,你猜猜看,為什麼此間這般熱?你可知咱們是在什麼地方?”張無忌鼻中聞到焦臭,登時醒悟:“啊,咱們便是在原來的莊院之下。

    ”朱九真笑道:“你真聰明。

    ” 張無忌對朱長齡用心的周密更加佩服。

    敵人大舉來襲之時,見朱家莊已燒得片瓦不存,隻有向遠處搜尋,決不會猜到謝遜竟躲在火場之下。

    他見石室彼端有一鐵門緊閉,料想義父便藏在其中,雖亟盼和義父相見,一叙别來之情,但想眼前步步危機,連朱長齡都不敢去和他說話,自己怎能輕舉妄動?倘若誤了大事,自己送命不打緊,累了義父和朱家全家性命,那是多大的罪過? 在地窖中住了半日,炎熱漸減,各人展開毛毯,正要就寝,忽聽得一陣急速的馬蹄聲遠遠傳來,不多時便到了頭頂。

    隻聽得一人粗聲說道:“朱長齡這老賊定是護了謝遜逃走啦,快追,快追!”各人雖在地底,上面的聲音卻聽得清清楚楚,原來地窖中有鐵管通向地面,傳下聲音。

    但聽得馬蹄聲雜沓,漸漸遠去。

     這一晚在頭頂上經過的追兵先後共有五批,有昆侖派的、崆峒派的、巨鲸幫的,另外兩批人卻聽不出來曆。

    每一批少則七八人,多則十餘人,兵刃铿锵,健馬鳴嘶,追兵口出惡言,聲勢洶洶。

    張無忌心想:“我義父若非雙目失明,又受重傷,哪會将你們這些妖魔小醜放在心上?” 待第五批人走遠,姚清泉拿起木塞,塞住了鐵管口,以免地窖中各人說話為上面偶然經過之人聽見。

    但他話聲仍壓得極低,說道:“我去瞧瞧謝大俠的傷勢。

    ”朱長齡點了點頭。

    姚清泉伸手扳動門旁的機括,鐵門緩緩開了。

    他提着一盞火油燈,走進鐵門。

     這時張無忌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來,在姚清泉背後張望,隻見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向裡而卧。

    張無忌乍見義父寬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