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九陰假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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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風淩厲,不及回身,先自雙掌并攏,回了一招,隻覺來勢猛惡,竭盡平生之力,這才抵住。

    歐陽鋒見這一掌居然推不倒他,咦了一聲,微感驚訝,上步反掌橫劈。

    郭靖知道再難硬架擋開,左掌引帶,右手欺進,徑攻歐陽鋒左脅。

    歐陽鋒這掌不敢使老了,沉肩回掌,往他手腕斬落。

    郭靖見處境危急,隻要給歐陽鋒守住艙門,毒蛇便不斷湧進,自己與師父必緻無幸,左手奮力抵擋來招,右手着着搶攻。

    他左擋右進,左守右攻,使出周伯通所授的功夫來。

    歐陽鋒從未見過這般左右分心搏擊的拳路,手腳不禁慢了,竟讓郭靖連搶數招。

    講到真實功夫,就算真有兩個郭靖,以二敵一,也不是歐陽鋒對手,但他這套武功實在太奇,竟爾出敵不意,數招間居然占了上風。

    西毒歐陽鋒享大名數十年,究是武學大宗師,一怔之下,已想到應付法門,“咕”的一聲大叫,雙掌齊推而出。

    郭靖單憑左手,萬萬抵擋不住,眼見要給他逼得向後急退,而身後蛇群已嘶嘶大至。

     洪七公大叫:“妙極,妙極!老毒物,你連我小徒兒也打不過,還逞什麼英雄豪強?”縱身“飛龍在天”,從兩人頭頂飛躍而過,飛腳把擋在前面的歐陽克踢了個筋鬥,回臂一個肘槌,撞向歐陽鋒後心。

    歐陽鋒斜身還招,逼迫郭靖的掌力卻因而消解。

     郭靖心想:“師父與他功力悉敵,他侄兒現下已非我對手,何況他傷勢未愈,以二敵二,我方必赢無疑。

    ”精神一振,拳腳如狂風暴雨般往歐陽鋒攻去。

    洪七公激鬥之際眼觀六路,見十餘條蝮蛇已遊至郭靖身後,急叫:“靖兒,快出來!”手上加緊,把歐陽鋒的招數盡數接了過去。

     歐陽鋒腹背受敵,頗感吃力,側過身子,任由郭靖出艙,與洪七公再拆數招,成百條蝮蛇已遊上甲闆。

    洪七公罵道:“打架要畜生做幫手,不要臉。

    ”但見蝮蛇愈湧愈多,心中也是發毛,右手舞起打狗棒,打死了十餘條蝮蛇,一拉郭靖,奔向主桅。

     歐陽鋒暗叫:“不好!這兩人躍上了桅杆,一時就奈何他們不得。

    ”飛奔過去阻攔。

    洪七公猛劈兩掌,風聲虎虎,歐陽鋒橫拳接過。

    郭靖又待上前相助。

    洪七公叫道:“快上桅杆。

    ”郭靖道:“我打死他侄兒,給周大哥報仇。

    ”洪七公急道:“蛇!蛇!”郭靖見前後左右都已有毒蛇遊動,不敢戀戰,反手接住歐陽克擲來的一枚飛燕銀梭,高縱丈餘,左手已抱住了桅杆,隻聽得身後暗器風響,順手将接來的銀梭擲出。

    當的一聲,兩枚銀梭在空中相碰,飛出船舷,都落入海中去了。

    郭靖雙手交互攀援,頃刻間已爬到了桅杆中段。

     歐陽鋒知道洪七公也要上桅,出招越來越緊。

    洪七公雖仍穩持平手,但要抽身上桅,卻也不能。

    郭靖見蛇群已逼至師父腳下,情勢已急,大叫一聲,雙足抱住桅杆,身子直溜下來。

    郭靖喝過大量朱紅蟒蛇的藥血,身上藥氣甚盛,衆蝮蛇聞到他身上藥氣,紛紛避開,不敢近他身子。

    洪七公得到空隙,左足一點,人已躍起,右足踢向歐陽鋒面前。

    郭靖抓住師父手中竹棒,向上力甩,洪七公的身子直飛起來,長笑聲中,左手已抓住了帆桁,挂在半空,反而在郭靖之上。

    這一來,兩人居高臨下,頗占優勢。

    歐陽鋒見若爬上仰攻,必定吃虧,大聲叫道:“好呀,咱們耗上啦。

    轉舵向東!”風帆側過,座船向東而駛。

    主桅腳下放眼皆青,密密麻麻的都是毒蛇。

     洪七公坐在帆桁之上,口裡大聲唱着乞兒讨錢的“蓮花落”,神态得意,心中卻大為發愁:“在這桅杆之上又躲得幾時?縱使老毒物不砍倒桅杆,隻要蛇陣不撤,就不能下去,他爺兒倆在下面飲酒睡覺,我爺兒倆卻在這裡喝風撒尿!不錯!”他一想到撒尿,立時拉開褲子,往下直撒下去,口中還叫:“靖兒,淋尿給直娘賊喝個飽。

    ”郭靖是小孩性子,正合心意,跟着師父大叫:“請啊,請啊!”師徒二人同時向下射尿。

     歐陽鋒躍開數步,他身法快捷,洪郭二人的尿自然淋不到他。

    歐陽克一怔之際,臉上頸中卻已濺着了數點。

    他最是愛潔,勃然大怒。

    洪七公取出火折,打着了火,撕下一塊帆布,點着了火,一團烈火向下擲去。

    歐陽克大叫:“快撤蛇陣!”木笛聲中,蛇群緩緩後撤,但桅杆下已有數十條蝮蛇為火燒到。

    這些蝮蛇毒性猛烈,但生性極怕火焰,痛得亂翻亂滾,張口互咬,衆蛇夫約束不住。

     洪七公和郭靖見諸人大為忙亂,樂得哈哈大笑。

    郭靖心想:“倘若周大哥在此,必定更加高興。

    唉!他絕世武功,卻喪生于大海之中。

    黃島主和老毒物這般本事,周大哥的尿卻能淋到他二人頭上,我和師父的尿便淋不到老毒物了。

    ” 過了兩個時辰,天色全黑。

    歐陽鋒命船上衆人都坐在甲闆上歡呼暢飲,酒氣肉香,一陣陣沖上。

    歐陽鋒這記攻勢絕招當真厲害,洪七公是極饞之人,如何抵受得了?片刻之間,就把背上葫蘆裡盛的酒都喝幹了。

    當晚兩人輪流守夜,但見甲闆上數十人手執燈籠火把,押着蛇群團團圍住桅杆,無隙可乘,身上火折也已燃盡。

    洪七公把歐陽鋒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還憑空捏造無數醜事,加油添醬,罵得惡毒異常。

    歐陽鋒卻在艙中始終不出。

    洪七公罵到後來,已無新意,唇疲舌倦,也就合眼睡了。

     次日清晨,歐陽鋒派人在桅杆下大叫:“洪幫主、郭小爺,歐陽老爺整治了上等酒席,請兩位下來飲用。

    ”洪七公叫道:“你叫歐陽鋒來,咱們請他吃尿。

    ”過不多時,桅杆下開了一桌酒席,飯菜熱騰騰地直冒熱氣。

    席邊放了兩張坐椅,似是專等洪郭二人下來食用。

    洪七公幾次想要溜下桅杆去搶奪,但想酒食之中定有毒藥,隻得強自忍耐,無可奈何之餘,又是“直娘賊,狗厮鳥”地胡罵一通。

     到得第三日上,兩人又餓又渴,頭腦發暈。

    洪七公道:“但教我那個女徒兒在此,她聰明伶俐,定有對付老毒物的法子。

    咱爺兒倆可隻有幹瞪眼、流饞涎的份兒。

    ”郭靖歎了口氣。

    挨到将近午時,陽光正烈,突見遠處有兩點白影。

    他隻當是白雲,也不以為意,哪知白影移近甚速,越飛越大,啾啾啼鳴,卻是兩頭白雕。

     郭靖大喜,運起内力,連聲長嘯。

    兩頭白雕飛到船頂,打了兩個盤旋,俯沖下來,停在郭靖肩上,正是他在大漠中養伏了的那兩頭猛禽。

    郭靖喜道:“師父,莫非蓉兒也乘了船出來?”洪七公道:“那妙極了。

    隻可惜雕兒太小,負不起咱師徒二人。

    咱們困在這裡無計可施,你快叫她來作個計較。

    ”郭靖拔出金刀,割了兩塊五寸見方的船帆,用刀尖在布上劃了“有難”兩字,下角劃了一個葫蘆的圖形,每隻白雕腳上縛了一塊,對白雕說道:“快快飛回,領蓉姑娘來此。

    ”兩頭白雕在郭靖身上挨擠了一陣,齊聲長鳴,振翼高飛,在空中盤旋一轉,向西沒入雲中。

     白雕飛走之後不到一個時辰,歐陽鋒又在桅杆下布列酒菜,勸誘洪七公與郭靖下來享用。

    洪七公怒道:“老叫化最愛的就是吃喝,老毒物偏生瞧準了來折磨人。

    我一生隻練外功,抵禦酒菜的定力可就差了點兒。

    靖兒,咱們下去打他個落花流水再上來,好不好?”郭靖道:“白雕既已帶了信去,情勢必能有變。

    您老人家且再等一等。

    ” 洪七公一笑,過了一會,道:“天下味道最不好的東西,你道是什麼?”郭靖道:“我不知道,是什麼?”洪七公道:“有一次我到極北苦寒之地,大雪中餓了八天,松鼠固然找不到,到後來連樹皮也尋不着了。

    我在雪地泥中亂挖亂掘,忽然掘到了五條活的東西,老叫化幸虧這五條東西救了一命,多挨了一天。

    第二日就打到了一隻黃狼,飽啖了一頓。

    ”郭靖道:“那五條東西是什麼?”洪七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