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拘王浚羯胡吞薊北 斃趙染晉相保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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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史魯徽道:“晉室君臣,亦知強弱難敵,隻因我軍入境,不得不拼死來争。

    古語有雲:‘一夫拼命,萬夫莫當。

    ’将軍幸勿輕視。

    ”染瞋目道:“強盛如司馬模,我一往取,勢如摧枯,索綝一小豎子,不足污我馬蹄,怕他甚麼!”時已天晚,即欲出營殺去,又經徽好言攔阻,勉強按住忿火,宿了一宵。

    次日早起,便率輕騎數百人,前往迎戰,且揚言道:“擒住索綝,還食未遲。

    ”一面說,一面麾兵急進。

    到了新豐城西,正與綝軍相遇,兩下不及答話,便即厮殺起來。

    綝見染兵不多,卻也生疑,但素知漢兵強悍,未可輕敵,因先麾動前隊,與他交鋒,約有兩個時辰。

    染兵已經枵腹,氣力不加,偏綝驅出後隊的生力軍,一擁齊上,逢人便斫,見馬便戳,好象削瓜切菜一般,把染兵斬殺殆盡。

    染亦受傷,撥馬奔回。

    後面追兵不舍,險些兒被他殺到,還虧魯徽遣兵援應,方得保染回營。

    染且悔且歎道:“我不用徽言,緻有此敗。

    ”既而又咬牙自恨道:“回去無面目見徽,不如殺死了他,免我生慚。

    ”如此狠毒,禽獸不如。

    計劃已定,方馳入營門,兜頭碰着魯徽,幾似仇人相見,格外眼紅,一聲喝令,竟将魯徽拿下。

    徽怅然道:“将軍不聽忠言,愚愎緻敗,乃複忌賢害士,欲快私忿,天地有知,能令将軍安死衽席麼?”趙染戕模降虜,心術可知,徽若果有智識,引避不暇,乃甘為屬吏,死亦自取。

    染越加動惱,竟令殺徽。

    再向曜率衆數萬,從間道趨向長安。

     愍帝因綝報捷,方加綝骠騎大将軍承制行事,不防漢兵又進逼都城,連忙使麹允出禦。

    允至馮翊,與曜染交戰一場,不幸敗績,當夜收拾敗卒,再劫漢營,避實擊虛,殺入漢将殷凱營内。

    凱慌張失措,被允擒斬。

    及曜染整兵出救,允已退去。

    曜恐複為所襲,乃移攻河内太守郭默。

    默嬰城固守,被圍月餘,糧食已盡,乃向曜乞籴,願送妻子為質。

    曜得默妻子,總道默已願降,乃給糧與默。

    那知默得了糧米,仍閉城拒曜。

    曜将默妻子沈死河中,督兵再攻。

    默亦邵續之流亞,故叙筆不肯從略。

    默因使人夜缒出城,馳往新鄭,向太守李矩乞援,矩令甥郭誦迎默。

    誦聞漢兵勢盛,不敢遽進,會劉琨遣将劉肇帶領鮮卑五百餘騎,入援長安,道阻不通,乃還過矩營。

    矩邀肇同擊漢兵,漢兵最怕鮮卑騎士,不戰自去,河内才得解圍。

    默率衆依矩,遠避敵沖。

    曜已退屯蒲坂,獨染轉攻北地,由麹允移師赴救,再與染對壘争鋒。

    染夜夢魯徽,彎弓注射,負痛驚醒。

    翌晨出戰,被允誘入伏中,四面突出弓弩手,弦聲齊響,箭如飛蝗。

    染雖然兇悍,哪禁得萬镞飛來,霎時間集矢如猬,倒斃馬下,餘衆多死。

    這一次射斃悍虜,總算是大獲勝仗了。

    劉琨聞報,送還朝使,又向愍帝上表道: 逆胡劉聰,敢率犬羊,憑陵肇毂,神人同憤,遐迩奮怒。

    伏省诏書,相國南陽王保,太尉涼州刺史張軌,糾合二州,同恤室。

    冠軍将軍麹允,骠騎将軍索綝,總齊六軍,戮力國難,王旅大捷,俘馘千計。

    旌旗揚于晉路,金鼓振于河曲。

    崤函無虔劉之驚,汧隴有安業之慶,斯誠宗廟社稷,陛下神武之所緻,含氣之倫,莫不引領,況臣之心,能無踴躍?臣前與鮮卑猗盧,約讨平陽,适羯奴石勒,以詭計掩入薊城,大司馬王浚,受其僞和,為勒所虜,勒勢轉盛,欲來襲臣,城塢駭懼,唯圖自守。

    又猗盧國内,适有變患,盧雖得誅奸臣,已愆成約,臣所以泣血宵吟,扼腕長歎者也。

    勒據襄國,與臣隔山,寇騎朝發,夕及臣城,同惡相求,其徒實繁。

    自東北八州,勒滅其七,先朝所授,存者唯臣,是以勒朝夕謀慮,以圖臣為計,窺伺間隙,寇抄相尋。

    戎士不得解甲,百姓不得在野,天網雖張,靈澤未及。

    唯臣孑然與寇為伍,自守則稽聰之謀,進讨則勒襲其後,進退維谷,首尾狼狽,徒懷憤踴,力不從心。

    臣與二虜,勢不并立,聰勒不枭,臣無歸志,比者秋谷既登,胡馬已肥,前鋒諸軍,當有至者。

    臣願首啟戎行,身先士卒,得憑陛下威靈,使獲展微效,然後隕首謝國,殁亦無恨矣!臣琨謹表。

    申錄琨表,以揭其忠。

     愍帝得表,複遣大鴻胪趙廉持诏,拜琨為司空,都督并冀幽三州軍事。

    琨辭去司空,拜受都督,且進加封猗盧為王,好教他感激圖報,共讨劉聰。

    小子有詩詠道: 一木難為大廈支,枕戈泣血勉扶持。

     臣軀未死心猶在,敢掬丹忱報主知。

     欲知愍帝是否依議,且至下回再詳。

     -------------------------- 王浚劉琨,俱為石勒所賺,堕入狡謀,但琨尚可原,而浚不可恕。

    琨之意在于讨漢,故聞石勒之請降,即以為強虜可平,喜出望外,智雖不足,忠實有餘。

    所不能無譏者,坐視幽州之陷沒,不能忘私耳。

    王浚身為晉臣,坐擁強兵,既不能宣勞王室,複不能堵禦強胡,信貪夫,戮正士,種種罪惡,史不勝書,其為石勒所侮弄,非不幸也,宜也。

    見拘堂上,委命強胡,謾罵亦何補乎?趙染本為司馬模僚屬,乃背模降虜,反訑訑然以殺模為能,新豐之敗,不聽魯徽,反殺魯徽,兇橫至此,甯能久存?此其所以終遭射死也。

    要之夢夢者天,昭昭者亦天。

    惡報昭彰,近則在身,遠則在子孫,人亦何苦逆天行事,自贻伊戚乎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