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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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他就像約瑟夫所說的‘獰笑’着。

     “‘我不能作殺人的事,’我回答。

    ‘辛德雷先生拿着一把刀和實彈手槍站在那兒守着呢。

    ’ “‘讓我從廚房門進來,’他說。

     “‘辛德雷會趕在我前面先到的,’我回答,‘你的愛情敢情這麼可憐,竟受不了一場大雪!夏天月亮照着的時候,你還讓我們安安穩穩地睡覺,可是冬天的大風一刮回來,你就非要找安身的地方不可了!希刺克厲夫,如果我是你,我就直挺挺地躺在她的墳上,像條忠實的狗一樣地死去。

    現在當然不值得再在這個世界上過下去啦!是吧?你已經很清楚地給我這個印象,凱瑟琳是你生命裡全部的歡樂:我不能想象你失去她之後怎麼還想活下去。

    ’ “‘他在那兒,是吧?’我的同伴大叫,沖到窗前。

    ‘如果我能伸得出我的胳臂,我就能揍他!’ “我恐怕,艾倫,你會以為我真是很惡毒的;可是你不了解全部事實,所以不要下判斷。

    即或是謀害他的性命的企圖,我也無論怎樣不會去幫忙或教唆的。

    我但願他死掉,我必須如此;因此當他撲到恩蕭的武器上,把它從他手裡奪過去時,我非常非常失望!而且想到我那嘲弄的話所要引起的後果,都吓癱了。

     “槍響了,那把刀彈回去,正切着槍主的手腕。

    希刺克厲夫使勁向回一拉,把肉割開一條長口子,又把那直滴血的武器塞到他的口袋裡。

    然後他拾起一塊石頭,敲落兩扇窗戶之間的窗框,跳進來了。

    他的敵手已經由于過度的疼痛,又由于從一條動脈或是一條大血管裡湧出了大量的鮮血,而倒下來失去知覺了。

    那個惡棍踢他,踩他,不斷地把他的頭往石闆地上撞,同時一隻手還抓住我,防止我去叫約瑟夫來。

    他使出超人的自制力克制自己,才沒有送他的命,可是他終于喘不過氣來,罷手了,又把那顯然已無生氣的身體拖到高背椅子旁邊。

    在那兒他們恩蕭的外衣袖子撕下來,用獸性的粗魯态度把傷處裹起來,在進行包紮時,他又唾又詛咒,就跟剛才踢他時那樣帶勁。

    我既得到了自由,就趕忙去找那些老仆人,他好容易一點點地領會了我那慌裡慌張的叙述的意思,趕緊下樓,在他兩步并一步地下樓時,大口喘着。

     “‘現在,怎麼辦呀?現在,怎麼辦呀?’ “‘有辦法,’希刺克厲夫吼着。

    ‘你的主人瘋了;如果他再活一個月,我就要把他送到瘋人院去。

    你們到底幹嗎把我關在外面,你這沒牙的狗?不要在那兒嘟嘟囔囔的,來,我可不要看護他。

    把那灘東西擦掉,小心你的蠟燭的火星——那比混合白蘭地還多!’ “‘敢情你把他謀害啦?’約瑟夫大叫,吓得手舉起來,眼睛往上翻。

    ‘我可從來沒見過這種情景呀,願主——’ “希刺克厲夫推他一下,正好把他推得跪下來,跪在那灘血中間,又扔給他一條毛巾,可是他并不動手擦幹,卻交叉雙手,開始祈禱了。

    他那古怪的措詞把我引得大笑起來了。

    我正處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心境中;事實上,我就像有些犯人在絞架底下所表現得那樣不顧一切了。

     “‘啊,我忘記你了,’這個暴君說。

    ‘你應該作這件事,跪下去。

    你和他串通一起反對我,是吧,毒蛇?那,那才是你該作的事兒呢!’ “他搖撼我,直搖得我的牙齒卡嗒卡嗒地響,又把我猛推到約瑟夫身邊,約瑟夫鎮定地念他的祈禱詞,然後站起來,發誓說他要馬上動身到田莊去。

    林-先生是個裁判官,就是他死了五十個妻子,他也得過問這件事。

    他的決心這麼大,以緻希刺克厲夫認為還是有必要逼我把所發生的事扼要地重述一遍;在我勉強地回答他的問題,說出這事的經過時,他逼近我,滿腔怒火。

    費了很大的勁,特别是我那些硬擠出來的回答,才滿足了這老頭子,使他知道希刺克厲夫不是首先發動進攻的人;無論如何,恩蕭先生不久就使他相信還是活着的;約瑟夫趕緊讓他喝一杯酒,酒一下肚,他的主人立刻能動彈而且恢複知覺了。

    希刺克厲夫明知道他的對手對于昏迷時所受的待遇全然不知,就說他發酒瘋;又說不要再看見他兇惡的舉動,隻勸他上床睡去。

    他繪了這個得體的勸告之後,就離開我們,這使我很開心;而辛德雷直挺挺地躺在爐邊。

    我也走開回到自己屋裡。

    想到我竟這麼容易地逃掉,自己也感到驚奇。

     “今天早上,我下樓時,大概還有半個鐘點就到中午了。

    恩蕭先生坐在爐火旁,病得很重;那個惡魔的化身,差不多一樣地憔悴、慘白,身子倚着煙囪。

    兩個人看來都不想吃東西,一直等到桌上的東西都冷了,我才開始自己吃起來。

    沒有什麼可以攔住我吃個痛快,時不時地朝我那兩個沉默的同伴溜一眼,覺得很舒服,因為我的良心很平靜,便體驗出某種滿足與優越感。

    等我吃完了,我就大膽擅自走近爐火旁,繞過恩蕭的椅子,跪在他旁邊的角落裡烤火。

     “希刺克厲夫沒有向我這邊瞅一眼,我就擡頭盯着,而且幾乎很沉着地研究着他的面貌,仿佛他的臉已經變成石頭了。

    他的前額,我曾認為很有丈夫氣概,現在我感到它變得十分惡毒,籠罩着一層濃雲;他那露出怪物的兇光的眼睛由于缺乏睡眠都快熄滅了,也許還由于哭泣,因為睫毛是濕的;他的嘴唇失去了那兇惡的譏嘲神情,卻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的表情封住了。

    如果這是别人,我看到這樣悲傷,都會掩面不忍一睹了。

    現在是他,我就很滿足;侮辱一個倒下的敵人固然看來有點卑鄙,可我不能失去這個猛刺一下的機會;他軟弱的時候正是我能嘗到冤冤相報的愉快滋味的唯一時機。

    ” “呸,呸,小姐!”我打斷她說。

    “人家還會以為你一輩子沒打開過聖經呢。

    如果上帝使你的敵人苦惱,當然你就應該知足了。

    除了上帝施加于他的折磨,再加上你的,那就顯得卑劣和狂妄了。

    ” “一般情況我可以這樣,艾倫。

    ”她接着說,“可是除非我也下手,不然,不管希刺克厲夫遭到多大的不幸,我都不會滿足。

    如果我引起他痛苦,而且他也知道我是這痛苦的原因,我倒情原他少受點苦。

    啊,我對他的仇可太大了。

    隻有一個情況,可以使我有希望饒恕他。

    那就是,要是我能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每回他擰痛我,我也要扭傷他,讓他也受受我的罪。

    既然是他先傷害我的,就叫他先求饒;然後——到那時候呀,艾倫,我也許可以向你表現出一點寬宏大量來。

    但我是根本報不了仇的,因此我就不能饒恕他。

    辛德雷要點水喝,我遞給他一杯水,問他怎麼樣了? “‘不像我所願望的那麼嚴重,’他回答。

    ‘可是除了我的胳臂,我渾身上下都酸痛得好像我跟一大隊小鬼打過仗似的。

    ’ “‘是的,一點也不奇怪,’我接口說,‘凱瑟琳經常誇口說她護住你,使許的身體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