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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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不要,”他急忙喃喃地說。

    “我要等到吃晚飯的時候,耐莉,就隻這一次吧,我求你警告哈裡頓和别人都躲開我。

    我隻求沒有人來攪我。

    我願意自己待在這地方。

    ” “有什麼新的理由要這樣隔離呢?”我問。

    “告訴我你為什麼這樣古怪,希刺克厲夫先生?你昨天夜裡去哪兒啦?我不是出于無聊的好奇來問這話,可是——” “你是出于非常無聊的好奇來問這話,”他插嘴,大笑一聲。

    “可是,我要答複你的。

    昨天夜裡我是在地獄的門檻上。

    今天,我望得見我的天堂了。

    我親眼看到了,離開我不到三尺!現在你最好走開吧!如果你管住自己,不窺探的話,你不會看到或聽到什麼使你害怕的事。

    ” 掃過爐台、擦過桌子之後,我走開了,更加惶惑不安了。

     那天下午他沒再離開屋子,也沒人打攪他的孤獨,直到八點鐘時,雖然我沒有被召喚,我以為該給他送去一支蠟燭和他的晚飯了。

     他正靠着開着的窗台邊,可并沒有向外望;他的臉對着屋裡的黑暗。

    爐火已經燒成灰燼;屋子裡充滿了陰天晚上的潮濕溫和的空氣;如此靜,不止是吉默吞那邊流水淙淙可以很清楚地聽到,就連它的漣波潺潺,以及它沖過小石子上或穿過那些它不能淹沒的大石頭中間的汩汩聲也聽得見。

    我一看到那陰暗的爐子便發出一聲不滿意的驚叫,我開始關窗子,一扇一扇地關,直到我來到他靠着的那扇窗子跟前。

     “要不要關上這扇?”我問,為的是要喚醒他,因為他一動也不動。

     我說話時,燭光閃到他的面容上。

    啊,洛克烏德先生,我沒法說出我一下子看到他時為何大吃一驚!那對深陷的黑眼睛!那種微笑和像死人一般的蒼白,在我看來,那不是希刺克厲夫先生,卻是一個惡鬼;我吓得拿不住蠟燭,竟歪到牆上,屋裡頓時黑了。

     “好吧,關上吧,”他用平時的聲音回答着,“哪,這純粹是笨!你為什麼把蠟燭橫着拿呢?趕快再拿一支來。

    ” 我處于一種吓呆了的狀态,匆匆忙忙跑出去,跟約瑟夫說——“主人要你給他拿支蠟燭,再把爐火生起來。

    ”因為那時我自己再也不敢進去了。

     約瑟夫在煤鬥裡裝了些煤,進去了,可是他立刻又回來了,另一隻手端着晚餐盤子,說是希刺克厲夫先生要上床睡了,今晚不要吃什麼了。

    我們聽見他徑直上樓;他沒有去他平時睡的卧室,卻轉到有嵌闆床的那間:我在前面提到過,那間卧室的窗子是寬得足夠讓任何人爬進爬出的,這使我忽然想到他打算再一次夜遊,而不想讓我們生疑。

     “他是一個食屍鬼,還是一個吸血鬼呢?”我冥想着。

    我讀過關于這類可怕的化身鬼怪的書。

    然後我又回想在他幼年時我曾怎樣照顧他,守着他長成青年,幾乎我這一輩子都是跟着他的,而現在我被這種恐怖之感所壓倒是多荒謬的事啊。

     “可是這個小黑東西,被一個好人庇護着,直到這個好人死去,他是從哪兒來的呢?”在我昏昏睡去的時候,迷信在咕哝着。

    我開始半醒半夢地想象他的父母該是怎樣的人,這些想象使我自己很疲勞;而且,重回到我醒時的冥想,我把他充滿悲慘遭遇的一生又追溯了一遍,最後,又想到他的去世和下葬,關于這一點,我隻能記得,是為他墓碑上的刻字的事情特别煩惱,還去和看墳的人商議;因為他既沒有姓,我們又說不出他的年齡,就隻好刻上一個“希刺克厲夫”。

    這夢應驗了;我們就這樣作的。

    如果你去墓園,你可以在他的墓碑上讀到隻有那個字,以及他的死期。

     黎明使我恢複了常态。

    我才能瞅得見就起來了,到花園裡去,想弄明白他窗下有沒有足迹。

    沒有。

    “他在家裡,”我想,“今天他一定完全好了。

    ” 我給全家預備早餐,這是我通常的慣例,可是告訴哈裡頓和凱瑟琳不要等主人下來就先吃他們的早餐,因為他睡得遲。

    他們願意在戶外樹下吃,我就給他們安排了一張小桌子。

     我再進來時,發現希刺克厲夫先生已在樓下了。

    他和約瑟夫正在談着關于田地裡的事情,他對于所讨論的事都給了清楚精确的指示,但是他說話很急促,總是不停地掉過頭去,而且仍然有着同樣興奮的表情,甚至更比原來厲害些。

    當約瑟夫離開這間屋子時,他便坐在他平時坐的地方,我便把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

    他把杯子拿近些,然後把胳臂靠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