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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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有看樣子是追問不出杜英與小祝的秘密，雖然不贊同杜烈吐吐吞吞的神氣，然而他也多少有點明白，便不再教杜烈為難。
&ldquo祝怎麼又到關外去？去了多少日子？在那邊他做什麼事？&rdquo大有另換個質問的題目。
&ldquo他從南方到東北去了将近一年，我是頭半年才知道的。
因為他隻給我來過一次信，據說他起先在森林公司裡當職員，到過黑龍江，又在那邊的鐵路上辦事。
他像是有不少朋友，難為他這個南邊人跑到多苦的地方去。
&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一回哩，他往哪裡去？&rdquo &ldquo幾天就要坐船往遠處去，不曉得有什麼事。
&rdquo杜烈遲疑着說。
大有用腳蹬着支木闆的凳子腿道：&ldquo我乍見他就知道他很有心勁。
&rdquo &ldquo你能等他，晚上還許回來，人家沒曾忘了你。
不過他太忙，怕不能夠找你閑談。
&rdquo 大有對于祝先生原是十分佩服的，經過杜烈這麼解釋，他對于這位年輕人的動作，與杜英同他要好的事也不覺得煩厭了。
雖然他受鄉村中舊習慣的束縛，可是他的質直的諒解與豁達的看法，不像受了文字教導的道德奴隸那麼頑固。
他很想同這遠來人談一談，隻是時間來不及，過午他隻好怏怏地回去。
十點鐘後，大有把車子早交了。
夜來的失眠覺得周身不好過。
回家時路過小酒店，借把镔鐵酒壺裝了一角錢的白幹，提着走回木闆屋子去。
恰好聶子從鐵工廠裡放工回來，還沒睡覺，同他媽在發黃光的電燈下閑談。
&ldquo你怎麼回來？明天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爹，你忘了明天正是過禮拜。
&rdquo聶子光着膀臂，帶着孩氣的笑容說話。
&ldquo糊裡糊塗又是禮拜天，一會就忘了。
我老是記不清，隻知道按着日子混。
&rdquo 大有看看聶子這兩年來幾乎長成大人了，十五歲，差不多到自己耳垂那麼高，新剃的光頭，臉上黑黑的一層油光，兩條胳臂有小小突結的筋肉，證明他每天用臂力勞動的成績。
在跛腿的白木小桌上有一疊一元的鈔票，大有明白這是孩子勞累了一個月的工資，黃紫色的花紋上仿佛塗印着這小人的氣力。
取過一個粗磁白地的酒杯，劃着火柴，酒壺下面立即有一團微藍火光。
酒熱後，便用這生酒火的杯子倒着喝。
本來一角錢白幹不能滿足大有的酒瘾，他隻好撙節着多挨點時間。
一邊同孩子說着話，看看黃頭發的妻，近來面色不像去年那麼黃腫，雖然額上多了幾道折紋，顯見是微胖了。
鍋竈上還有半鐵桶的番薯攙高粱米的稀飯，一盤粗面青菜包子，這不是居然像一個過得去的小家庭？孩子，鈔票，這晚上一同進來，于是常常感到生活苦楚的這個中年農夫，精神上覺得有些暢快，不住手地把酒杯端到唇邊，卻不肯一氣灌下去。
聶子很會說話，瞧着爹從街上回來不發脾氣，他便告訴近來廠裡的情形，以及他工作的進步。
不多時，他突然記起一件事，可不願直說，用話探問着微醺的爹。
&ldquo爹，你知道咱村的徐大叔在哪裡？&rdquo &ldquo徐大叔&mdash&mdash你說你徐&hellip&hellip徐利大叔！是呀？&rdquo大有從唇下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注視着聶子。
&ldquo是他。
&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麼？聽見人家說他麼？&rdquo大有對于這位老鄰居永遠是清楚地記在腦子裡，自從知道他家全被鎮上的練長毀壞之後，一直探詢不着他的消息。
&ldquo&hellip&hellip嘿！&hellip&hellip&rdquo伶俐的孩子惦念着應該把事實全告訴出來，還是欺瞞着。
&ldquo說，&hellip&hellip快說！我怎麼會忘了他！&rdquo 聶子把兩道緊結的粗眉輕輕地鬥一下道：&ldquo昨兒才聽見一個同鄉說，&mdash&mdash他是我老師的朋友，從縣裡來辦洋貨的，&mdash&mdash老師在家裡找他吃飯，我也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先說你徐大叔，&mdash&mdash回家了麼？&rdq
&ldquo祝怎麼又到關外去？去了多少日子？在那邊他做什麼事？&rdquo大有另換個質問的題目。
&ldquo他從南方到東北去了将近一年，我是頭半年才知道的。
因為他隻給我來過一次信，據說他起先在森林公司裡當職員，到過黑龍江，又在那邊的鐵路上辦事。
他像是有不少朋友，難為他這個南邊人跑到多苦的地方去。
&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一回哩，他往哪裡去？&rdquo &ldquo幾天就要坐船往遠處去，不曉得有什麼事。
&rdquo杜烈遲疑着說。
大有用腳蹬着支木闆的凳子腿道：&ldquo我乍見他就知道他很有心勁。
&rdquo &ldquo你能等他，晚上還許回來，人家沒曾忘了你。
不過他太忙，怕不能夠找你閑談。
&rdquo 大有對于祝先生原是十分佩服的，經過杜烈這麼解釋，他對于這位年輕人的動作，與杜英同他要好的事也不覺得煩厭了。
雖然他受鄉村中舊習慣的束縛，可是他的質直的諒解與豁達的看法，不像受了文字教導的道德奴隸那麼頑固。
他很想同這遠來人談一談，隻是時間來不及，過午他隻好怏怏地回去。
十點鐘後，大有把車子早交了。
夜來的失眠覺得周身不好過。
回家時路過小酒店，借把镔鐵酒壺裝了一角錢的白幹，提着走回木闆屋子去。
恰好聶子從鐵工廠裡放工回來，還沒睡覺，同他媽在發黃光的電燈下閑談。
&ldquo你怎麼回來？明天是&hellip&hellip&rdquo &ldquo爹，你忘了明天正是過禮拜。
&rdquo聶子光着膀臂，帶着孩氣的笑容說話。
&ldquo糊裡糊塗又是禮拜天，一會就忘了。
我老是記不清，隻知道按着日子混。
&rdquo 大有看看聶子這兩年來幾乎長成大人了，十五歲，差不多到自己耳垂那麼高，新剃的光頭，臉上黑黑的一層油光，兩條胳臂有小小突結的筋肉，證明他每天用臂力勞動的成績。
在跛腿的白木小桌上有一疊一元的鈔票，大有明白這是孩子勞累了一個月的工資，黃紫色的花紋上仿佛塗印着這小人的氣力。
取過一個粗磁白地的酒杯，劃着火柴，酒壺下面立即有一團微藍火光。
酒熱後，便用這生酒火的杯子倒着喝。
本來一角錢白幹不能滿足大有的酒瘾，他隻好撙節着多挨點時間。
一邊同孩子說着話，看看黃頭發的妻，近來面色不像去年那麼黃腫，雖然額上多了幾道折紋，顯見是微胖了。
鍋竈上還有半鐵桶的番薯攙高粱米的稀飯，一盤粗面青菜包子，這不是居然像一個過得去的小家庭？孩子，鈔票，這晚上一同進來，于是常常感到生活苦楚的這個中年農夫，精神上覺得有些暢快，不住手地把酒杯端到唇邊，卻不肯一氣灌下去。
聶子很會說話，瞧着爹從街上回來不發脾氣，他便告訴近來廠裡的情形，以及他工作的進步。
不多時，他突然記起一件事，可不願直說，用話探問着微醺的爹。
&ldquo爹，你知道咱村的徐大叔在哪裡？&rdquo &ldquo徐大叔&mdash&mdash你說你徐&hellip&hellip徐利大叔！是呀？&rdquo大有從唇下把酒杯放到桌子上，注視着聶子。
&ldquo是他。
&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怎麼？聽見人家說他麼？&rdquo大有對于這位老鄰居永遠是清楚地記在腦子裡，自從知道他家全被鎮上的練長毀壞之後，一直探詢不着他的消息。
&ldquo&hellip&hellip嘿！&hellip&hellip&rdquo伶俐的孩子惦念着應該把事實全告訴出來，還是欺瞞着。
&ldquo說，&hellip&hellip快說！我怎麼會忘了他！&rdquo 聶子把兩道緊結的粗眉輕輕地鬥一下道：&ldquo昨兒才聽見一個同鄉說，&mdash&mdash他是我老師的朋友，從縣裡來辦洋貨的，&mdash&mdash老師在家裡找他吃飯，我也去&hellip&hellip&rdquo &ldquo先說你徐大叔，&mdash&mdash回家了麼？&rd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