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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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可參預一份。

    軍隊裡來往的更熟,就是警備隊的大隊長,我那上司,同他是拜把子的兄弟,打起牌來往往是二十塊的二四,&hellip&hellip啊!這個說法你不明白,就得說每場輸赢總有他媽的一二百塊。

    你想想一二百塊這是多少?他就幹,請一次客要花三十塊,聽見說過嗎?&hellip&hellip&rdquo 大有被他口述的這些數目字弄糊塗了,打牌他不懂,隻知是大輸赢。

    三十塊大洋請一回客,吃什麼?他想象不出,隻好伸伸舌頭聽大傻續說: &ldquo這城裡别的事不行,吃喝是頂講究,據人家說比起外頭來局面還大。

    三天五天有一回,真吃什麼?咱還知道!錢呢,是這樣花。

    小葵也是一份家夥,老大,你想想現在還成個世界?&rdquo 大有呆呆地聽,同時幻想小葵是從哪裡學來的&ldquo點鐵成金&rdquo的故事上的仙方。

     &ldquo話又說回來,老頭子在鄉下辦事怎樣作難,他一概不管,還向人說他是不能為了私家,耽誤了公事。

    &hellip&hellip不久他又可以發财了。

    你大約還沒聽說,縣上已經開過會又要錢,叫做讨赤捐。

    &rdquo &ldquo讨吃捐,怎麼的,吃還要捐?&rdquo &ldquo難怪你不明白,就是我現在也才知道這兩個字怎麼講。

    說是省城裡督辦近來在南邊與赤黨開火,沒有軍饷,要大家捐,可不叫做預征。

    數目大哩,一兩地丁要二十多塊現洋,票子都不行。

    公事來了,急得很,十天之内就得解款。

    &rdquo &ldquo赤黨是大杆的土匪?&hellip&hellip二十多塊?&rdquo聽了奇異的新聞,使這新受傷的勇士着實激動。

     &ldquo不,土匪不土匪,這卻是幹黨的幹的事,他們可說是赤黨,&mdash&mdash就是紅黨。

    誰懂得這些新奇的事?據傳說他們是公妻,共産。

    &hellip&hellip&rdquo &ldquo更怪!我真是鄉下人,公妻?共産?&hellip&hellip&rdquo &ldquo那才是謠言呢。

    &hellip&hellip老婆充公,你的産業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叫做共産。

    你說這新鮮不新鮮?&rdquo &ldquo哪有這回事?老婆成了大家的東西,那不大亂了宗?共産?也許有這麼辦的。

    &rdquo大有不很相信這位新軍官的怪話,同時他卻記起了蓬梳着亂發的妻,她的活計,她的身體,還有從她身上分出來的孩子,他不知怎的覺得微微的顫動。

     &ldquo這些怪事在城裡的也不見得說的清,然而因此要錢可是真而又真!大約陳老頭又得跑起來。

    &rdquo &ldquo怎麼外頭又打仗?&rdquo &ldquo打了一年多呢。

    我近來也學着看小報,借着将小時學的字擴充擴充,隻能看白話報,咱們隊裡有一份。

    我看不了的還有個書記先生,他也是學堂出身,什麼都能看,所以知道了很多的事。

    不必盡着說,說你也不懂,譬如廣東軍打到了湖北,南京孫軍現在江北硬撐,革命黨等等的事。

    &hellip&hellip &ldquo真夠麻煩,單是記記人名,地名就得好好用心。

    &rdquo 大有如聽天書似的,他想不到那些更遠的地方,更多的人物,更怪的一些事。

    但是他可明白,外頭的世界一定有許多許多自己想不到也不能了解的事。

    這些他暫可不管,惟有那讨赤捐又要臨到身上,又是弄錢,他知道自己家裡現在連一塊大洋也搜不出來。

     望望天,還是那樣淡淡的陰着,像是隔下雨還早。

     他忘記了自己是在病中,忘記了在身旁高談闊論的這位軍官,他紛亂地想着苗子地裡的焦枯,想到每晚上赤紅的落日,這要怎樣可以變成一個個的銀圓落在自己的手中? &ldquo唉!别要發癡!真是咱們鄉下人,一聽納錢就什麼事都忘了。

    你瞧,城裡那些終天辦官事的誰不是很高興地辦新差。

    雖然向人提起也像會蹙蹙眉毛,人家為什麼不開心哩?我說老大,你别老向木頭心眼裡鑽,别忘了咱今年開頭在西陵上說的話,把精神打起來!你愁死難道還有人給你豎碑不成?混到那一時說那一時。

    橫豎你不過有幾畝自耕自種的地,好人家比你多哩。

    &hellip&hellip再一說:咱也要另找點路子走,難道真要坐在家裡等屋壓?年輕力壯,你能與土匪打仗,這就不用說了,往後還怕什麼?&rdquo 他說着大聲縱笑起來。

     大有多少有點明白這位軍官鄰居的寬心話,沒有别的可說,他問明了他的隊伍的住處,預備好了腿傷去找他痛快地玩玩。

     大傻又同他說了許多城中的新聞,末後他吸着香煙很興奮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