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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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有兩個女的，好歹都出了門，成了人家的人口，省心多了。
葵園好壞他總還自己能幹，難道你不知道吳練長的少爺？有那個才叫沒法，你生氣能生得起麼？吳練長真好肚囊，他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着，任着那榮少爺鬧去。
一位年紀輕輕的媳婦，有去年新成的姨太太，還得在外面包住人，結交那般青皮，吃，喝不算數，下局屋，抽頭，一年中還得兩次出去玩，哪一次不得花個一千八百塊。
葵園可是花不着你家的錢哩。
&rdquo魏二比較着議論。
陳莊長沒有答複，大有卻觸動了話機。
&ldquo魏大爺說的真對，我曾在上年送這位少爺去過一次車站，他真有能耐，槍法太好了，在路上他放手槍打遠遠的樹梢，東邊是東邊，西邊是西邊。
&hellip&hellip像很痛快。
&rdquo &ldquo這樣的少爺還不痛快？有錢，有勢力，他不快活？在鎮上他常常帶上兩個護勇，半夜三更的出來串門子，小戶人家誰敢不教他去。
&mdash&mdash好在這裡沒有人向他說，他的作為還了得！簡直是個花蝴蝶。
&hellip&hellip&rdquo魏二低聲說出後面的幾個字，他向四圍看看，土場上人已散了大半，還有幾個躺在蓑衣上面呼呼地睡着了。
&ldquo怪哩，鎮上的團丁哪一個不是他的護兵，出來一樣是打立正，舉槍，他比起練長的身分來得還大。
&rdquo有點瞌睡的小夥子倚着樹根說。
&ldquo還有他同鎮上的兵官打起牌來，一夜就有幾百塊的輸赢。
陳大爺，你也明白，這是咱這裡從前會有的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說怪是怪，&rdquo陳莊長的氣已經消了不少，&ldquo不怪麼，咱瞧着吧！從前不會有的事慢慢地什麼都會有了！咱是不知道，沒有法，老守着田地過日子，據說外頭大地方現在改變得利害。
&rdquo 他仿佛回想起舊事來，略遲頓了一會接着說道： &ldquo年輕的人都擴大了膽子，不好安靜，我想這是大毛病。
誰也不安分，恨不得上天去摘下月亮來，他不管捉得住捉不住，就是無法無天地幹。
&mdash&mdash我真不懂，隻可歸之氣數了！&mdash&mdash有要錢的，就有辦錢的；有殺人的，就有去找死的；這古董的世界！魏老二，你說咱會看的透？在我說，這份差事辭辭不掉，又沒有别人托，活受罪，三天一回，十天，八天一回，不是辦差，便得湊錢。
弄得頭昏眼花，還轉不出臉來。
咳！不必提了！&hellip&hellip&rdquo陳莊長這時的怒容成為無可奈何的感歎了。
&ldquo不是說現在又一次籌捐？&hellip&hellip&rdquo魏二的捐字還沒說出，忽地從睡在地上的人叢中跑過一個小孩子來，老遠便喊着： &ldquo爹！&hellip&hellip爹！&hellip&hellip爺爺這回又吐血呢。
&rdquo 大有一聽這是聶子的聲音，便從魏二的身後跳出來，什麼話沒來及問，領着那個不很高的影子走去。
陳莊長搖搖頭道：&ldquo大約奚老二沒有多久的日子了！這個人毀得可憐。
&rdquo &ldquo可不就是為的大有的那回事？人真不能與命争，奚家在這村子裡隻差不如你，有吃，有穿，大有又是出力過活的孩子。
奚老二掙紮了一輩子，想不到晚年來碰到這樣的别扭！&mdash&mdash聽說今春裡地也出脫了幾畝。
&rdquo &ldquo将來這家人家怕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奚老二有個好歹，我懂得，大有也許有點變呢。
&hellip&hellip&rdquo陳莊長的話雖不很肯定，卻正合了魏二的猜測。
&ldquo沒法子，這樣的混日子能保年輕的人不會變？除非像咱這樣走不了爬不動的老頭子，&mdash&mdash白天我同他還談到宋大傻的事。
&rdquo &ldquo他更不稀奇了，本來不是很安分的孩子，無家無業，這怪誰？&hellip&hellip&rdquo陳莊長若有所思地點着頭緩緩地說。
&ldquo如果大有也有變化，陳大爺，你瞧他兩個能走一條道？&rdquo &ldquo一條道？&mdash&mdash哪一條道？不好說，噢！是了，不見得準吧？他兩個的脾氣究竟差得多。
&rdquo 誰都沒有結論，不過話說起來，兩位久經世故的老人都懸想着鄉村中年輕人未來的變化。
尤其是陳莊長，他明白這古老的種種模型不能夠套住少年人的身心。
雖然是親眼看明的實情用不到恐怖，也用不到憂慮，然而安土的慣性與回念以往的心情，使得他有說不出的凄涼。
何況他的環境更逼得他像在荊棘叢中！在這夜靜月明的農場上他引起自己的思路，心上簡直是壓上了一塊石頭。
魏二沒多言語，他仰望着空中閃爍的疏星，漸漸想睡覺了。
葵園好壞他總還自己能幹，難道你不知道吳練長的少爺？有那個才叫沒法，你生氣能生得起麼？吳練長真好肚囊，他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着，任着那榮少爺鬧去。
一位年紀輕輕的媳婦，有去年新成的姨太太，還得在外面包住人，結交那般青皮，吃，喝不算數，下局屋，抽頭，一年中還得兩次出去玩，哪一次不得花個一千八百塊。
葵園可是花不着你家的錢哩。
&rdquo魏二比較着議論。
陳莊長沒有答複，大有卻觸動了話機。
&ldquo魏大爺說的真對，我曾在上年送這位少爺去過一次車站，他真有能耐，槍法太好了，在路上他放手槍打遠遠的樹梢，東邊是東邊，西邊是西邊。
&hellip&hellip像很痛快。
&rdquo &ldquo這樣的少爺還不痛快？有錢，有勢力，他不快活？在鎮上他常常帶上兩個護勇，半夜三更的出來串門子，小戶人家誰敢不教他去。
&mdash&mdash好在這裡沒有人向他說，他的作為還了得！簡直是個花蝴蝶。
&hellip&hellip&rdquo魏二低聲說出後面的幾個字，他向四圍看看，土場上人已散了大半，還有幾個躺在蓑衣上面呼呼地睡着了。
&ldquo怪哩，鎮上的團丁哪一個不是他的護兵，出來一樣是打立正，舉槍，他比起練長的身分來得還大。
&rdquo有點瞌睡的小夥子倚着樹根說。
&ldquo還有他同鎮上的兵官打起牌來，一夜就有幾百塊的輸赢。
陳大爺，你也明白，這是咱這裡從前會有的事？&hellip&hellip&rdquo &ldquo說怪是怪，&rdquo陳莊長的氣已經消了不少，&ldquo不怪麼，咱瞧着吧！從前不會有的事慢慢地什麼都會有了！咱是不知道，沒有法，老守着田地過日子，據說外頭大地方現在改變得利害。
&rdquo 他仿佛回想起舊事來，略遲頓了一會接着說道： &ldquo年輕的人都擴大了膽子，不好安靜，我想這是大毛病。
誰也不安分，恨不得上天去摘下月亮來，他不管捉得住捉不住，就是無法無天地幹。
&mdash&mdash我真不懂，隻可歸之氣數了！&mdash&mdash有要錢的，就有辦錢的；有殺人的，就有去找死的；這古董的世界！魏老二，你說咱會看的透？在我說，這份差事辭辭不掉，又沒有别人托，活受罪，三天一回，十天，八天一回，不是辦差，便得湊錢。
弄得頭昏眼花，還轉不出臉來。
咳！不必提了！&hellip&hellip&rdquo陳莊長這時的怒容成為無可奈何的感歎了。
&ldquo不是說現在又一次籌捐？&hellip&hellip&rdquo魏二的捐字還沒說出，忽地從睡在地上的人叢中跑過一個小孩子來，老遠便喊着： &ldquo爹！&hellip&hellip爹！&hellip&hellip爺爺這回又吐血呢。
&rdquo 大有一聽這是聶子的聲音，便從魏二的身後跳出來，什麼話沒來及問，領着那個不很高的影子走去。
陳莊長搖搖頭道：&ldquo大約奚老二沒有多久的日子了！這個人毀得可憐。
&rdquo &ldquo可不就是為的大有的那回事？人真不能與命争，奚家在這村子裡隻差不如你，有吃，有穿，大有又是出力過活的孩子。
奚老二掙紮了一輩子，想不到晚年來碰到這樣的别扭！&mdash&mdash聽說今春裡地也出脫了幾畝。
&rdquo &ldquo将來這家人家怕不會有好日子過了！奚老二有個好歹，我懂得，大有也許有點變呢。
&hellip&hellip&rdquo陳莊長的話雖不很肯定，卻正合了魏二的猜測。
&ldquo沒法子，這樣的混日子能保年輕的人不會變？除非像咱這樣走不了爬不動的老頭子，&mdash&mdash白天我同他還談到宋大傻的事。
&rdquo &ldquo他更不稀奇了，本來不是很安分的孩子，無家無業，這怪誰？&hellip&hellip&rdquo陳莊長若有所思地點着頭緩緩地說。
&ldquo如果大有也有變化，陳大爺，你瞧他兩個能走一條道？&rdquo &ldquo一條道？&mdash&mdash哪一條道？不好說，噢！是了，不見得準吧？他兩個的脾氣究竟差得多。
&rdquo 誰都沒有結論，不過話說起來，兩位久經世故的老人都懸想着鄉村中年輕人未來的變化。
尤其是陳莊長，他明白這古老的種種模型不能夠套住少年人的身心。
雖然是親眼看明的實情用不到恐怖，也用不到憂慮，然而安土的慣性與回念以往的心情，使得他有說不出的凄涼。
何況他的環境更逼得他像在荊棘叢中！在這夜靜月明的農場上他引起自己的思路，心上簡直是壓上了一塊石頭。
魏二沒多言語，他仰望着空中閃爍的疏星，漸漸想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