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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dash&mdash就算七個心眼吧。
越能幹的人心眼越多，心眼多更壞。
咱這老百姓大約連原來那一個心眼，&mdash&mdash直心眼，現在都靠不住了。
弄來弄去都像傻子一樣，還不是一個心眼也沒有！&rdquo &ldquo魏大爺，你說傻子，你知道這村子裡的宋大傻？&rdquo大有放下了犁把。
&ldquo那小子左近誰不認識他，可是有人說他跑走了，真麼？&rdquo沒等得魏二開口，那急性的小夥子先問了。
&ldquo真啊，現在約摸個多月了。
誰也不知道他向哪裡逛去。
有人說是去幹了土匪，魏大爺你說可像？&rdquo &ldquo照大傻的脾氣說，誰敢保他不去幹&lsquo黑活&rsquo？本來他是一身以外無所有，&mdash&mdash也像我一樣，哪裡不能去。
年輕輕的亂幹也好，&mdash&mdash不過我斷定他這回還不能&lsquo落草&rsquo，他也不能下關東。
&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怪了，他還能以出去挨餓？&rdquo &ldquo餓的着他！你别看輕那小子，比你能得多，窮能受，可是錢也能花。
我猜他準保是往城裡去了。
這是有點苗頭的，不是我瞎猜。
前些日子我影影綽綽地老是看見他在鎮上逛，他似乎同那些老總們很說得來。
常聽見人說他同他們稱兄道弟地喝大碗茶，耍錢。
鎮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光棍，誰也不會答理他。
然而過了些日子便不見了。
你想他是幹什麼去？&rdquo &ldquo不成他敢去當兵？&rdquo大有似乎不相信。
&ldquo沒準，我看倒有八成不差。
&rdquo 這時雖然隔正午還不過幾分鐘，然而他們都會看看高懸天空中火亮的大時計的影子，便不約而同的住了手。
大有坐在地邊子上用手扒去毛腿上的濕泥，一邊卻細想魏二的話。
記起正月初上在松樹下大傻的樣子，他漸漸承認這老人的猜測是近于事實。
本來近幾年由鄉村中跑出去補名字的人并不少見，不用說像大傻是光光的一條身子，就是有爹娘妻子的許多人也偷逃出去，丢了鋤頭扛槍杆。
向來都說當兵的是混賬行子，誰也看不起，這可不是近幾年的事了。
土地的荒涼，吃食的不足，鄉間一切活沒法幹，何況眼見多少當兵的頭目到一處吃一處，就像吃自己的那麼容易。
隻要有一套灰色衣服，鄉下人誰敢正眼去看一下，年輕的窮人一批批地往外跑，至于生與死，危險與平安，這些問題在他們質樸的心中卻沒有計較。
大有從前沒敢斷定那個浪蕩的大傻究竟幹什麼去了，這時卻明白了許多。
不知怎的，他對于這位朋友的行動不像對别人的瞧不起，而且他覺得如果大傻真去當兵，他認為于他也頗有榮耀。
一種說不出的希望在他的未來生活中引動着。
這時他無次序的尋思，卻把定時的饑餓忘了。
&ldquo多早咱也幹去，比作短工好得多。
&rdquo那年輕的黑臉小夥子撫着牛項歡樂地說。
&ldquo沒受過蠍子螫，不懂螫的厲害。
當兵好，我還幹去！你知道他們容易？現在這時候我看什麼都一樣。
&rdquo &ldquo魏大爺，你會說現成話，你是老了，就想去，人家會把你攆出來。
幹這個麼，一輩子沒點出息頭。
&rdquo &ldquo好大的口氣！不瞧瞧你自己的臉面，講出息？正經說能夠積點錢，說上份老婆，小夥子，這出息大了。
&hellip&hellip你想吃糧幾年就可以做兵官？真是做夢！官鬼也輪不到你身上來，你得預備着身子挨揍，吃槍子。
&rdquo魏二的議論與大有的理想，小夥子的希望完全分在兩邊。
小夥子聽見這滑稽的老人的喪氣話，馬上便給了他一個白眼，兩片腮幫子鼓起來不再置辯。
然而忘了饑餓的大有卻将粗重的左手一揮道： &ldquo這個年代不見得坐在家裡就是平安！&rdquo他記起了去年自己的事，&ldquo也不見得個個當兵的一定吃槍子！槍子是有眼的，該死的誰也脫不過。
魏大爺，咱們莊稼人誰不想攢點錢弄幾畝地，說個媳婦，安分本等地過日子？現在怪誰？咳！别提了，越少微吃的起飯，日子越沒得過，就連咱們也成了土匪的票子。
自然喽，咱可以幹，但是夜夜防賊，怎麼防的了，賊去了還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啊，說來說去你能說補名字的都是好東西？&rdquo魏二把銅煙鬥往土地上重重地扣了一下。
大有并沒再反駁，然而總覺得魏大爺的話說的過分。
對于兵的詛咒，他有親身的經驗應當比魏厲害得多，可是不知怎的，自己總不會完全贊同這樣的議論。
什麼理由呢？說不出。
他楞着眼向這方寬闊的土地盡力看去，是一片虛空，遼遠，廣大，如同自己的心意一樣；雖是覺得比起這老人的心思寬廣，卻是虛蕩蕩的沒個着落。
再向前看，東北方有個淺藍衣服的女人挑着兩個筐子向這邊來。
當前的食物欲望，将他們各自的心事全壓下了。
越能幹的人心眼越多，心眼多更壞。
咱這老百姓大約連原來那一個心眼，&mdash&mdash直心眼，現在都靠不住了。
弄來弄去都像傻子一樣，還不是一個心眼也沒有！&rdquo &ldquo魏大爺，你說傻子，你知道這村子裡的宋大傻？&rdquo大有放下了犁把。
&ldquo那小子左近誰不認識他，可是有人說他跑走了，真麼？&rdquo沒等得魏二開口，那急性的小夥子先問了。
&ldquo真啊，現在約摸個多月了。
誰也不知道他向哪裡逛去。
有人說是去幹了土匪，魏大爺你說可像？&rdquo &ldquo照大傻的脾氣說，誰敢保他不去幹&lsquo黑活&rsquo？本來他是一身以外無所有，&mdash&mdash也像我一樣，哪裡不能去。
年輕輕的亂幹也好，&mdash&mdash不過我斷定他這回還不能&lsquo落草&rsquo，他也不能下關東。
&hellip&hellip&rdquo &ldquo怪了，他還能以出去挨餓？&rdquo &ldquo餓的着他！你别看輕那小子，比你能得多，窮能受，可是錢也能花。
我猜他準保是往城裡去了。
這是有點苗頭的，不是我瞎猜。
前些日子我影影綽綽地老是看見他在鎮上逛，他似乎同那些老總們很說得來。
常聽見人說他同他們稱兄道弟地喝大碗茶，耍錢。
鎮上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光棍，誰也不會答理他。
然而過了些日子便不見了。
你想他是幹什麼去？&rdquo &ldquo不成他敢去當兵？&rdquo大有似乎不相信。
&ldquo沒準，我看倒有八成不差。
&rdquo 這時雖然隔正午還不過幾分鐘，然而他們都會看看高懸天空中火亮的大時計的影子，便不約而同的住了手。
大有坐在地邊子上用手扒去毛腿上的濕泥，一邊卻細想魏二的話。
記起正月初上在松樹下大傻的樣子，他漸漸承認這老人的猜測是近于事實。
本來近幾年由鄉村中跑出去補名字的人并不少見，不用說像大傻是光光的一條身子，就是有爹娘妻子的許多人也偷逃出去，丢了鋤頭扛槍杆。
向來都說當兵的是混賬行子，誰也看不起，這可不是近幾年的事了。
土地的荒涼，吃食的不足，鄉間一切活沒法幹，何況眼見多少當兵的頭目到一處吃一處，就像吃自己的那麼容易。
隻要有一套灰色衣服，鄉下人誰敢正眼去看一下，年輕的窮人一批批地往外跑，至于生與死，危險與平安，這些問題在他們質樸的心中卻沒有計較。
大有從前沒敢斷定那個浪蕩的大傻究竟幹什麼去了，這時卻明白了許多。
不知怎的，他對于這位朋友的行動不像對别人的瞧不起，而且他覺得如果大傻真去當兵，他認為于他也頗有榮耀。
一種說不出的希望在他的未來生活中引動着。
這時他無次序的尋思，卻把定時的饑餓忘了。
&ldquo多早咱也幹去，比作短工好得多。
&rdquo那年輕的黑臉小夥子撫着牛項歡樂地說。
&ldquo沒受過蠍子螫，不懂螫的厲害。
當兵好，我還幹去！你知道他們容易？現在這時候我看什麼都一樣。
&rdquo &ldquo魏大爺，你會說現成話，你是老了，就想去，人家會把你攆出來。
幹這個麼，一輩子沒點出息頭。
&rdquo &ldquo好大的口氣！不瞧瞧你自己的臉面，講出息？正經說能夠積點錢，說上份老婆，小夥子，這出息大了。
&hellip&hellip你想吃糧幾年就可以做兵官？真是做夢！官鬼也輪不到你身上來，你得預備着身子挨揍，吃槍子。
&rdquo魏二的議論與大有的理想，小夥子的希望完全分在兩邊。
小夥子聽見這滑稽的老人的喪氣話，馬上便給了他一個白眼，兩片腮幫子鼓起來不再置辯。
然而忘了饑餓的大有卻将粗重的左手一揮道： &ldquo這個年代不見得坐在家裡就是平安！&rdquo他記起了去年自己的事，&ldquo也不見得個個當兵的一定吃槍子！槍子是有眼的，該死的誰也脫不過。
魏大爺，咱們莊稼人誰不想攢點錢弄幾畝地，說個媳婦，安分本等地過日子？現在怪誰？咳！别提了，越少微吃的起飯，日子越沒得過，就連咱們也成了土匪的票子。
自然喽，咱可以幹，但是夜夜防賊，怎麼防的了，賊去了還有，&hellip&hellip&rdquo &ldquo是啊，說來說去你能說補名字的都是好東西？&rdquo魏二把銅煙鬥往土地上重重地扣了一下。
大有并沒再反駁，然而總覺得魏大爺的話說的過分。
對于兵的詛咒，他有親身的經驗應當比魏厲害得多，可是不知怎的，自己總不會完全贊同這樣的議論。
什麼理由呢？說不出。
他楞着眼向這方寬闊的土地盡力看去，是一片虛空，遼遠，廣大，如同自己的心意一樣；雖是覺得比起這老人的心思寬廣，卻是虛蕩蕩的沒個着落。
再向前看，東北方有個淺藍衣服的女人挑着兩個筐子向這邊來。
當前的食物欲望，将他們各自的心事全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