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天 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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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發,以無勝有,也無中生有。

     孫青霞一向人潇灑。

     潇灑是來自性格中一種與生俱來的氣質:一個人生得要灑脫,才能潇灑,才會潇灑,寸可以潇灑得起。

     他不重視名。

     視利如糞土。

     他不好權。

     他不怕挫折。

     也許他唯一重視的,隻劍和色。

     劍使他活得有意思。

     行劍道就是行俠道,對他這種人而言,劍和俠是同義的,分不開的,不可分割的。

     色使他活得有活力。

     色就是美人,追求美麗女子這個企圖和抱負使他活得更快活,更有聲有色。

     所以他使的是一套灑脫的劍法。

     每一刻都潇灑。

     每一招都灑脫。

     因為他的潇灑是天生的,所以他的劍法也妙造自然,孤芳自賞,自給自造,獨步天下。

     他也是一個天生不怕的人。

     可是他遇上的是關七。

     關七的出手是空的。

     一種空的劍。

     ——淩空銷魂劍。

     沒有劍,卻有劍氣。

     劍氣未至,人已銷魂。

     那是一種無的劍法。

     這種空無的劍法,每一招、每一式、每一劍都克制住孫青霞“有”的劍法。

     孫青霞的劍法縱再潇灑、再不羁、再無拘束,畢竟那還是“有”劍法的,有迹可尋的,有法可依的。

     但關七卻無。

     他什麼都沒有。

     手上無劍。

     劍上無招。

     關七空手随意揮灑,揮灑自如,仿佛他連心都是空的、無的。

     但他的劍卻處處克制住孫青霞的劍。

     他的劍招也招招壓制着孫青霞的劍招。

     盡管那劍招似是心随意轉、意随心到,但那又确然是王小石的劍招。

     他們看過這種劍招。

     至少,楊元邪熟悉使這種劍法的人,孫魚也目睹過這種劍法。

     ——王小石本來就是一個無所謂的人。

     他無所謂勝、無所謂敗、無所謂起、無所謂落、無所謂浮、無所謂沉,無所謂喜、無所為惡、甚至連生死也無所謂。

     就是他的無所謂、不計較、自尋快活、不尋煩惱,所以才能練就他這種絕世的劍法: 既無所謂,但又在黯然銷魂、悄然神傷中有所為、有所不為。

     ——一種看去無依無憑,但卻有情有義的劍法。

     這種劍法而今在關七手上信手使來,招招竟成了孫青霞“朝天一劍”的克星。

     孫青霞手上的劍開始發綠。

     他一旦鬥出真火來,劍就會發青。

     他的臉色也一樣。

     發綠。

     也發青。

     戚少商的臉色卻在發白。

     ——一種令人不寒而栗的白? 蒼白。

     他的劍則綻出寒芒。

     劍發白。

     白得像透明的冰雪。

     這一次,不止是孫青霞遏上了他劍法上的克星,連戚少商也遇上了極其強大的敵手。

     隻不過,關七對付他的不是劍。

     而是刀。

     不是劍招。

     而是刀法。

     戚少商原來使的是一種不要性命了,但仍非常有情懷的劍法。

     這是一種孤寂的劍法。

     劍意非常失落。

     但由于戚少商一向有一種王者之氣,他的劍路無意有意間也有一種磅礴的大氣,隐含一種王者的風格。

     在他過去的人生長路裡,成時稱王,敗時則為寇,得志則咤叱風雲,失意時流亡千裡,然而他的劍法可不是這樣子的。

     他的劍路縱橫,清奇孤高,成也是王,敗亦是王。

     隻有他才可以使出這種世與我相适的劍法。

     所以他跟孫青霞交手的時候,孫青霞的劍法的做岸、厲辣,剛好更迫出了他劍法上的清奇、凄其。

     他着眼孫青霞鬥劍,就像韓非于所說的:有蛇曰尴,生有二首,二首各不相服,互噬互齧而死。

     也許他的劍法本就和孫育霞的劍路一體兩面、單鋒雙刃。

     他的劍法很抒情。

     孫青霞的劍法則很寫意。

     但他的劍法卻剛好遇上“隔空相思刀”。

     這刀法原創自天衣居士。

     天衣居士許笑一本來就是個重情的人。

     重情的人自然創出有情的刀法。

     但真正發揚這刀法的人是王小石。

     王小石是個多情的人。

     ——他失意過多次。

     可是他一向的原則是。

     甯可因失戀而繼續受傷,決不可以因怕失戀而不敢去戀愛。

     這是原則問題。

     對情,他是勘不破、看不開、放不下的,更重要的是。

     他也不願放下、勘破、看開。

     因為不需要。

     做人要做得有樂趣,總得有悲歡離合、七情六欲。

     所以他這種感情用事的人來使這種多情多愛多相思的刀法,自然可以使出另一番青出于藍猶勝于藍的境地來。

     而今,使這種刀法的卻是關六。

     關七癡。

     他癡于情。

     關七狂。

     他隻狂于武。

     是以他以情用武。

     他的“相思刀”一鋪展開來,剛好處處克制住戚少商那十分抒情、很有情懷的劍法。

     也想不相思。

     相思令人老。

     相思本來就是一把刀,斷水水更流,斬情情更深;戚少商那一把斬情、忘清的劍,遇上這種刀氣,正是:斬不斷、理還亂,使他如行雲流水的劍法,也化為雲煙,多障多羁,莫道不銷魂,劍苦有情劍不老,人卻為相思所老。

     戚少商的這種背叛命運的劍法,遇上這蕩氣回腸的刀意,就得要化作繞指柔,劇烈不起來,也激情不起來了。

     相思刀,沒有刀。

     劍卻有劍。

     相思如刀劍如虹。

     減少商開始氣勢如虹,之後,終為這似有若元、空虛破碎的刀氣所糾所纏,像一張無形的網,戚少商劍若蚊龍,無奈都掙脫不出。

     劍作龍吟。

     劍意消沉。

     刀綿綿。

     刀意無意。

     刀占了先機。

     得了上風。

    
3.走火人魔
關七一個打三個。

     他以白愁飛的“驚神指”困住了吳驚濤,令他左支右绌,屢遇奇險。

     他又以王小石的“銷魂劍”敵住孫青霞,且以“相思刀”把戚少商打得幾乎還不了手。

     這還不夠。

     之前,他還以一口血箭打翻了張鐵樹,又以一記“驚蟄”打殺了張烈心。

     吳驚濤、戚少商、孫青霞都是絕頂高手,然而他們三個人都打不赢一個關七。

     楊無邪已觀出情形不妙。

     他不能任由戚少商折在這裡,更不能允可他們的龍頭傷在關七手下。

     不能。

     所以他準備下令: 下令要孫魚緊急調度“一0八公案”,先行纏戰、對付關七,讓戚少商先行歇一口氣再說。

     可是,到頭來,令已不必下了。

     也來不及下了。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關七飛身下屋頂,向正在街心、巷口仰首觀望的人發出了攻擊! 關七正以一人之力對付三大高手。

     但還不夠。

     他突然飛身而下。

     本來,戚少商、孫青霞、吳驚濤正與他劇烈作戰中,這幾人都是當世人傑,隻怕難再有誰能在跟他們交手時能說收招便收招的、要停手便停手的。

     可是關七卻是要收便收。

     說停就停。

     更可怕的是: 他雖停了手、收了招,但他對戚少商、吳驚濤、孫青霞三人所發出的“驚神指”、“銷魂劍”和“相思刀”,其勢依然不減,其怠猶在,仍奇招疊出,讓三人奇險頻生。

     可是他的人已下去了。

     就那麼一飛身便掠下去了。

     他飛身掠下,第一個找上的對象,便是狄飛驚! 他為什麼要找狄飛驚? ——為什麼要找上這個一向連頭都擡不起來的可憐人? 關七淩空飛身,向夜枭一樣,向狄飛驚迎面撲來。

     可是在他身形展動之始,他掠過之處,正好是黑光上人立足之處。

     詹别野本來目睹關七且以一敵三,精彩絕淪,目為之眩,神為之奪,不意關七說走就走,而且臨走時,還向自己拍了一掌。

     這一掌也沒什麼。

     沒什麼特别。

     一一若說有詭異處,隻是這一掌遞出時,掌的周邊發出了些淡淡、落落的氣體和光芒。

     黑光上人一直是個很謹慎小心的人。

     他一向提防人。

     ——凡是人,就得要提防,因為人是會害人的、傷人的。

     他一面觀成,一在提防: 既提防上面、也提防下面。

     ——上有關七這種“戰神”,下有朱月明這種“小人”、無情這種“公人”、還有楊無邪這種“敵人”。

     可是一旦關七聳身而起,掠過他的頭頂,還一掌拍下,他居然沒來得及閃/躲/避。

     連他也不明白到底為了什麼: 一——是他遲鈍了? ——退化了? ——還是着了魔? ——或是他練“黑光大法”已走火人魔?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