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世明言 第二十八卷 李秀卿義結黃貞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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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于朝,言其才可大用,欲妻之以女,央太守作媒,崇嘏隻微笑不簽。

    周庠乘他進見,自述其意。

    崇嘏索紙筆,作詩一首獻上。

    詩曰:一辭拾翠碧江湄,貧守蓬茅但賦詩。

     自服藍袍居郡掾,永抛鸾鏡畫娥眉。

     立身卓爾青松躁,挺志堅然白璧姿。

     幕府若教為坦腹,願天速變作男兒。

     庠見詩大驚,叩其本末,方知果然是女子。

    因将女作男,事關風化,不好聲張其事,教他辭去郡掾隐于郭外,乃于郡中擇士人嫁之。

    後來士人亦舉進士及第,位緻通顯,崇嘏累封夫人。

    據如今搬演《春桃記》傳奇,說黃崇嘏中過女狀元,此是增藻之詞。

    後人亦有詩贊雲:珠玑滿腹彩生毫,更服烹鮮手段高。

     若使生時逢武後,君臣一對女中豪。

     那幾個女子都是前朝人,如今再說個近代的,是大明朝弘治年間的故事。

     南京應天府上元縣有個黃公,以販線香為業,兼帶賣些雜貨,慣走江北一帶地方。

    江北人見他買賣公道,都喚他做“黃老實”。

    家中止一妻二女,長女名道聰,幼女名善聰。

    道聰年長,嫁與本京青溪橋張二哥為妻去了。

    止有幼女善聰在家,方年一十二歲。

    母親一病而亡,殡葬已畢。

    黃老實又要往江北賣香生理,思想女兒在家孤身無伴,況且年幼未曾許人,怎生放心得下?待寄在姐夫家,又不是個道理。

    若不做買賣,撇了這走熟的道路,又那裡尋幾貫錢鈔養家度日?左思右想,去住兩難。

    香貨俱已定下,隻有這女兒沒安頓處。

     一連想了數日,忽然想着道:“有計了,我在客邊沒人作伴,何不将女假充男子帶将出去,且待年長再作區處?隻是一件,江北主顧人家都曉得我沒兒,今番帶着孩子去,倘然被他盤問露出破綻,卻不是個笑話?我如今隻說是張家外甥,帶出來學做生理,使人不疑。

    ”計較已定,與女兒說通了,制副道袍淨襪,教女兒穿着,頭上裹個包巾,妝扮起來好一個清秀孩子!正是: 眉目生成清氣,資性那更伶俐。

     若還伯道相逢,十個九個過繼。

     黃老實爹女兩人販着香貨,趁船來到江北廬州府,下了主人家。

    主人家見善聰生得清秀,無不誇獎,問黃老實道:“這個孩子是你什麼人?”黃老實答道:“是我家外甥,叫做張勝。

    老漢沒有兒子,帶他出來走走,認了這起主顧人家,後來好接管老漢的生意。

    ”衆人聽說,并不疑惑。

    黃老實下個單身客房,每日出去發貨讨帳,留下善聰看房。

    善聰目不妄視,足不亂移。

    衆人都道,這張小官比外公愈加老實,個個歡喜。

     自古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黃老實在廬州,不上兩年,害個病症,醫藥不痊,嗚呼哀哉。

    善聰哭了一場,買棺盛殓,權寄于城外古寺之中。

    思想年幼孤女,往來江湖不便。

    間壁客房中下着的也是個販香客人,又同是應天府人氏,平昔間看他少年誠實,問其姓名來曆,那客人答道:“小生姓李名英,字秀卿,從幼跟随父親出外經紀。

    今父親年老,受不得風霜辛苦,因此把本錢與小生在此行販。

    ”善聰道:“我張勝跟随外祖在此,不幸外祖身故,孤寡無依。

    足下若不棄,願結為異姓兄弟,合夥生理,彼此有靠。

    ”李英道:“如此最好。

    ”李英年十八歲,長張勝四年,張勝因拜李英為兄,甚相友愛。

     過了幾日,弟兄兩個商議,輪流一人往南京販貨,一人住在廬州發貨讨帳,一來一去,不緻擔誤了生理,甚為兩便。

     善聰道:“兄弟年幼,況外祖靈柩無力奔回,何顔歸于故鄉? 讓哥哥去販貨罷。

    ”于是收拾資本,都交付與李英。

    李英剩下的貨物和那帳目,也交付與張勝。

    但是兩邊買賣,毫厘不欺。

     從此李英、張勝兩家行李并在一房,李英到廬州時隻在張勝房住,日則同食,夜則同眠。

    但每夜張勝隻是和衣而睡,不脫衫褲,亦不去鞋襪,李英甚以為怪。

    張勝答道:“兄弟自幼得了個寒疾,才解動裡衣,這病就發作,所以如此睡慣了。

    ” 李英又問道:“你耳朵子上怎的有個環眼?”張勝道:“幼年間爹娘與我算命,說有關煞難養,為此穿破兩耳。

    ”李英是個誠實君子,這句話便被他瞞過,更不疑惑。

    張勝也十分小心在意,雖洩溺亦必等到黑晚私自去方便,不令人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