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都苑

關燈
五分鐘哩。

    ”信吾看了看表。

     “接到爸爸的電話,真高興,馬上就出門了。

    真不知有多麼高興啊!”菊子快嘴地說。

     “那麼,你等了好久啰?穿得這樣單薄行嗎?” “行。

    這是我學生時代穿的毛衣。

    ”菊子頓時腼腆起來,“我沒有把衣服留在娘家,又不好借姐姐的和服穿來。

    ” 菊子兄弟姐妹八人,她行末。

    姐姐們全都出嫁了。

    她所說的姐姐,大概是指她的嫂子吧。

     菊子穿的是深綠色的短袖毛衣,今年信吾似是第一次看到菊子裸露的胳膊。

     菊子為回娘家住宿一事,向信吾鄭重地道了歉。

     信吾頓時不知所措,慈祥地說了聲: “可以回鐮倉嗎?” “可以。

    ”菊子坦率地點了點頭,“我很想回去呢。

    ”說着她動了動美麗的肩膀,凝視着信吾。

    她的肩膀是怎麼動的呢?信吾的眼睛無法捕捉到,但他嗅到了那股柔和的芳香,倒抽了一口氣。

     “修一去探望過你嗎?” “來過了。

    不過,要不是爸爸挂電話來……” 就不好回去嗎? 菊子話到半截,又咽了回去,就從銀杏樹的樹陰下走開了。

     喬木茂密而濃重的綠韻,仿佛灑落在菊子那纖細的後脖頸上。

     池子帶點日本的風采,一個白人士兵一隻腳踩在小小的中之島的燈籠上同妓女調情。

    池畔的長椅上坐着一對年輕的情侶。

     信吾跟着菊子,走到池子的右側,一穿過樹林子,他驚訝地說了一聲:“真開闊啊!” “就是爸爸也會心曠神。

    冶的對吧?”菊子得意地說。

     但是,信吾來到路邊的批粑樹前就駐步,不願意立即邁到那寬闊的草坪上。

     “這棵枇杷的确茂盛啊!沒有東西阻礙它的發展,就連下方的枝桠也都得到自由而盡情地伸展開來。

    ” 信吾目睹這樹自由自在的成長的姿态,深受感動。

     “樹的姿态多美啊!對了,對了,記得有一回來參觀犬展覽會,也看見過成排的大棵喜馬拉雅杉樹,它下方的枝桠也是盡情地伸展,真是令人心曠神情啊。

    那是在哪兒呢?” “靠新宿那邊呗。

    ” “對了,那回是從新宿方面進來的。

    ” “剛才在電話裡已經聽說了,您來參觀了犬展覽會?” “唔,狗不多。

    是愛護動物會為了募捐而舉辦的遊園會,日本觀衆很少,外國觀衆倒很多。

    大都是占領軍的家屬和外交官吧。

    當時是夏天。

    身纏紅色薄絹和淺藍色薄絹的印度姑娘們美極了。

    她們從美國和印度的商店出來。

    當時這種情景是十分稀罕的。

    ” 盡管這是兩三年前的事,信吾卻想不起來究竟是哪個年頭了。

     說話間,信吾從枇杷樹前邁步走了。

     “咱家庭院裡的櫻樹,也得把長在很周圍的八角金盤除掉呀!菊子要記住喲,回家以後别忘記啰。

    ” “嗯。

    ” “那棵櫻樹的枝桠不曾修剪過,我很喜歡。

    ” “枝繁葉茂,花也自然漫天紛飛……上月鮮花盛時,我和爸爸還聽見了佛都七百年祭的寺廟的鐘聲呐。

    ” “這些事你也記住啦。

    ” “唷,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是聽見了鸢的啼鳴。

    ” 菊子緊靠着信吾,從大山毛樟樹下走到寬闊的草坪上。

     眼下一片翠綠,信吾豁然開朗了。

     “啊!真舒暢!就像遠離了日本。

    真沒想到東京都内竟有這般的地方。

    ”信吾凝望着伸向新宿遠方的悠悠綠韻。

     “據說在設計展望點上煞費了苦心,越往遠處就越覺得深邃。

    ” “什麼叫展望點?” “就是瞭望線吧。

    諸如草坪的邊緣和中間的道路,都是緩緩的曲線。

    ” 菊子說,這是她從學校到這兒來的時候,聽老師講解的。

    據說散植着喬木的這片大草坪,是英國式風景園林的樣式。

     在寬闊的草坪上所看到的人,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有的成對躺着,有的坐着,還有的悠閑漫步在草坪上。

    還可以看到東一團五六個女學生,西一簇三五個孩子。

    信吾對這幽會的樂園驚訝不已,他覺得自己在這裡不合時宜。

     大概是這樣一種景象:好像皇家花園解放了一樣,年輕的男女也解放了。

     信吾和菊子走進草坪,從幽會的情侶中穿行而過,可誰也沒注意他們兩人。

    信吾盡量回避他們走了過去。

     菊子怎麼想法呢?僅就一個年邁的公公和一個年輕的兒媳上公園來這件事,信吾就覺着有點不習慣了。

     菊子來電話提出在新宿皇家花園會面時,信吾并不太在意,但來到這裡一看,總有點異樣的感覺。

     草坪上屹立着一棵格外挺拔的樹,信吾被這棵樹吸引住了。

     信吾擡頭仰望大樹。

    當走近這棵參天大樹的時候,他深深地感受到這樹碧綠的品格和分量。

    大自然蕩滌着自己和菊子之間的郁悶。

    “就是爸爸也會心曠神。

    冶的”,他覺得這麼就行了。

     這是一棵百合樹。

    靠近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