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春天的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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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山茶花。

    于是他将信吾帶到裡院。

    這是約莫四五坪寬的菜地,在這些菜地前堆放着成排的盆栽。

    山茶樹是棵老樹,樹幹蒼勁,充滿了活力。

     “不能讓花總纏在樹上,也就把花給揪下來了。

    ”香煙鋪老闆說。

     “就是這樣也還開花嗎?”信吾探問。

     “雖然開了很多花,但我們隻适當地留下幾朵。

    店鋪前的山茶花綻開了二三十朵呐。

    ” 香煙鋪老闆談了侍弄盆栽的經驗,還談到鐮倉人愛好盆栽的一些新聞。

    他這麼一說,信吾想起商店街店鋪的窗戶上經常擺放着盆栽的情景來。

     “謝謝,真是好享受啊。

    ” 信吾剛要走出店鋪,香煙鋪老闆又說: “雖然沒有什麼好東西,不過後面有些還可以……栽一盆盆栽的山茶花,為了不讓它枯萎,不讓它變醜,這裡就産生責任問題,對偷懶者來說倒是有好處啊。

    ” 信吾邊走邊點燃了一支剛買來的光明牌香煙。

     “煙盒上畫了一尊大佛。

    是為鐮倉制作的。

    ”信吾說着将煙盒遞給了房子。

     “讓我看看。

    ”裡子跷着腳拿去了。

     “去年秋天房子從家中出走後,到過信州吧。

     “不是什麼出走。

    ”房子頂撞了信吾一句。

     “那時候,在老家沒看過盆栽嗎?” “沒看過。

    ” “可能是吧。

    已經是四十年前的事了。

    老家的外公愛好盆栽。

    就是保子她爹啊。

    可是,保子卻不懂侍弄,也漫不經心,粗枝大葉,所以外公喜歡大姨媽,讓大姨媽照顧盆栽了。

    大姨媽是個大美人,和你媽簡直不像是親姐妹。

    一天早晨,盆栽架上積滿了雪,留着天真的劉海發的大姨媽身穿紅色元祿袖①和服在排除花盆上的積雪的那幅姿影,至今仍曆曆在目。

    她輪廓分明,美極了。

    信州寒冷,呵氣是白的。

    ” 那白色的阿氣猶如少女的溫柔和散出的芬芳。

     時代不同,房子與之無關,倒是好事。

    信吾倏然落入回憶之中。

     “可是,剛才看到的山茶花,精心栽培還不到三四十年吧。

    ” 恐怕樹齡相當了吧。

    在花盆裡要栽到樹幹長出瘤子來,不知得費多少年啊。

     保子的姐姐辭世以後,供奉在佛龛裡的紅葉盆栽,會有人照料,不至于枯萎吧? 三 三人來到寺院内,正好趕上童男童女的整隊行進在大佛前的鋪石路上。

    看上去是從遠方走來的,有的已經露出了倦容。

     房子抱起裡子,站在人牆的後面。

    裡子把視線投向穿着華麗的長袖和服的童男童女身上。

     聽說這裡豎立着一塊與謝野晶子②的詩碑,他們就走到了後院,隻見石碑上刻着像是放大了的晶子本人的字。

     ①元祿袖,是日本少女穿用的一種和服,袖子短,袖口成圓形。

     ②與謝野晶子(1878—1942),日本女詩人。

     “還是寫成釋迦牟尼……”信吾說。

     然而,房子不懂這首脍炙人口的詩歌,信吾有點掃興了。

    晶子的歌是:鐮倉有大佛,釋迦牟尼是美男。

     可是信吾卻說:“大佛不是釋迎牟尼。

    實際上是阿彌陀佛。

    因為弄錯了,所以詩歌也改了。

    如今在流行的詩歌中将釋迦牟尼改稱阿彌陀佛或者大佛,音韻不協調,佛字又重疊。

    但是,就這樣刻成詩碑,畢竟還是錯誤啊。

    ” 詩碑旁邊圍着布幕,設有淡茶招待。

    房子從菊子那裡拿到了茶券。

     信吾望着露天底下的茶的顔色,以為裡子要喝茶,不料裡子卻用一隻手抓住了茶碗邊。

    那是供點茶用的一隻很普通的茶碗,但信吾還是幫她捧住茶碗說: “很苦哩。

    ” “苦嗎?” 裡子在喝茶之前,裝出了一副很苦的樣子。

     跳舞的少女群,走進市幕裡來了。

    其中一半少女落坐在入口處的折疊椅上,其餘的則向前擠擁,幾乎是人疊人了。

    她們都濃妝豔抹,身穿華麗的長袖和服。

     在少女堆的後面,立着兩三棵小櫻樹,花兒盛開。

    花色比不上長袖和服的鮮豔,顯得有點雅淡。

    陽光灑落在對面的樹林子的悠悠碧綠上。

     “水,媽媽,我要喝水。

    ”裡子一邊觀看跳舞的少女們一邊說。

     “這裡沒有水,回家再喝吧。

    ”房子撫慰了一句。

     信吾忽然也想喝水。

     不記得是三月的哪一天了,從橫須賀線的電車上,信吾看見一個跟裡子一般大的女孩子,站在品川站月台上的自來水管旁,在喝自來水。

    開始,一擰開水龍頭,水就往上冒,女孩子吓了一跳,笑了起來。

    那副笑臉,可愛極了。

    她母親給她調了調水龍頭。

    他目睹這女孩喝得美滋滋的神态,感受到今年的春天到來了。

    此時,他想起了這件事。

     看到這群身着舞裝的少女,裡子和自己都想喝水,這是什麼道理呢?信吾在思考的時候,裡子又糾纏起來說: “衣服,給我買衣服。

    我要衣服。

    ” 房子站起身來。

     在跳舞少女的中央,有個比裡子大一兩歲的女孩。

    她眉毛又粗又短;把眉毛描得稍低,挺可愛的。

    她臉上鑲嵌着兩隻圓鈴般的眼睛,眼邊沿抹上了胭脂。

     房子牽着裡子的手,裡子直盯住那個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