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雲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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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唷,瞧您說的,太絕情了。

    ” 信吾覺得,上回跳舞英子越跳越來勁,有點忘乎所以了。

    不過,她倒是挺天真的。

    沒什麼,大概是自己太頑固了吧。

     “那麼,下回我就緊緊地貼着你跳,去嗎?” 英子低下頭來,竊竊地笑了笑,說: “我奉陪。

    不過,今天不行。

    這身打扮太失禮了。

    ” “我不是說今天呀。

    ” 信吾看見英子穿着一件白襯衫,系着一條白色緞帶。

     白襯衫并不稀奇,也許是系了白色緞帶的關系,顯得白襯衫更加潔白了。

    她用一根稍寬的緞帶,把頭發攏成一束,系在腦後。

    俨然一副台風天氣的打扮。

     往常遮掩在秀發下的耳朵,和耳後的發際周圍的肌膚都露了出來。

    蒼白的肌膚上長滿了漂亮的毛發。

     她穿着一條深藍色的針織薄裙子。

    裙子舊了。

     這身裝束,Rx房小也不顯眼。

     “打那以後,修一沒邀過你嗎?” “嗯。

    ” “真對不起啊。

    跟老爹跳過舞,就被年輕的兒子敬而遠之,太可憐啦。

    ” “唷,瞧您說的。

    我會去邀他嘛。

    ” “你是說用不着擔心?” “您嘲弄我,我就不跟您跳舞了。

    ” “不是嘲弄。

    不過,修一被你發現了,就擡不起頭來哩。

    ” 英子有所反應。

     “你認識修一的那個情婦吧?” 英子有點不知所措。

     “是個舞女吧?” 英子沒有回答。

     “是個年紀較大的吧?” “年紀較大?比您家的兒媳要大。

    ” “是個美人?” “嗯,長得很标緻。

    ”英子吞吞吐吐地說,“不過,嗓門嘶啞得厲害。

    與其說嗓門嘶啞,莫如說破裂了,好像發出雙重聲似的,他告訴我這聲音很有性感哩。

    ” “哦?” 英子還要接着細說下去,信吾真想把耳朵堵住。

     信吾感到自己蒙受了恥辱,也厭惡修一的情婦和英子所露出的本性。

     女人的嘶啞聲很有性感,這種話她竟說得出口,信吾驚呆了。

    修一到底是修一,英子也畢竟是英子啊! 英子覺察到信吾的臉色,不言聲了。

     這一天,修一和信吾一起早早就回家,鎖上了門,一家四口看電影《勸進帳》①去了。

     修一脫下長袖襯衫,更換内衣,這時候信吾發現他乳頭上和臂膀上呈現一片紅暈。

    他心想:說不定是台風之夜被菊子鬧的呢。

     扮演《勸進帳》中的三位名角幸四郎②、羽左衛門③、菊五郎④現在都已成為故人了。

     信吾的感受同修一和菊子是不同的。

     “我們看了幾回幸四郎扮演的辨慶?”保子問信吾。

     “忘了。

    ” “你就會說忘了。

    ” ①《勸進帳》,是日本歌舞伎的保留劇目之一。

     ②幸四郎,即松本幸四郎(1870—1949),日本歌舞伎演員,原名藤間勘右衛門,扮演《勸進帳》中的辨慶。

     ③羽左衛門,即市村羽左衛門(1874—1945),日本歌舞伎演員,扮演《勸進帳》中的富(木堅)。

     ④菊五郎,即尾上菊五郎(1885—1949),日本歌舞伎演員,扮演《勸進帳》中的義經。

     街上灑滿了月光。

    信吾仰望着夜空。

     信吾突然覺得月亮在火焰中。

     月亮四周的雲,千姿百态,非常珍奇,不由得令人聯想到不動明王背後的火焰,磷的火焰,或是這類圖畫上描繪的火焰。

     然而,這雲焰卻是冰冷而灰白的,月亮也是冰冷而灰白的。

    信吾蓦地感受到秋意了。

     月亮稍稍偏東,大緻是圓的。

    月亮隐沒在雲炎裡,雲緣也燒得模糊不清了。

     除了隐沒了月亮的雲炎之外,近處沒有雲朵。

    暴風雨過後的夜空,整夜都是黑魆魆的。

     街上的店鋪已經閉門,街上也是成夜冷落蕭條。

    電影散場回家的人群的前方,鴉雀無聲,渺無人影。

     “昨晚沒睡好,今晚早點睡吧。

    ”信吾說着不覺感到幾分寂寥,他渴望人體的溫存。

     不知怎的,他覺得決定人生的時刻終将到來了。

    事情咄咄逼人,必須做出決定了。